霍欣怡的精神污染
此时,就在那比赛台上,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张金属桌。
桌面泛着冷硬的光泽,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不时有魂导光芒在桌角流转闪烁,亮得晃眼。
在圆台周围,同样错落摆放着一些金属桌。
一张张挨得紧凑,仔细数下来总量超过一百。
有些金属桌此时已经空了出来,桌面上还留着淡淡的魂导器印记,显然刚有人用过。
而外围那一圈圈宝石蓝丝绒椅子上,早已坐满了人。
丝绒布料泛着细腻的光泽,触感看着就极为顺滑。
但他们却都异常安静,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一个个伸长脖子,聚精会神盯着中央那些金属桌上忙碌的人们,目光一瞬不瞬。
保守估计,这些观看的人就要超过两千之多。
他们身着剪裁合体的衣物,袖口绣着精致纹样,腰间挂着名贵配饰,从这些衣着服饰就能看出,他们非富即贵,绝非寻常人家。
据齐渊所知,能够亲身站在这里观战的,都是投注大户,至少也是下注一万金魂币以上的主儿。
而普通民众的下注,都只能去这些地下势力的外围投注点,连这扇门都摸不到。
霍欣怡已经提前完成了报名,她侧过身,对着齐渊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接着便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上了比赛台,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比赛的规则倒也简单,就是在桌上沙漏里的沙子全部流完之前,制作出一件三级或者三级以上的魂导器。
沙漏的玻璃壁晶莹剔透,里面的细沙正缓缓向下坠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对于现在的准七级魂导师霍欣怡来说,这简直是易如反掌,是一件毫无难度的事。
于是她一边拿起刻刀,指尖在金属坯上灵活游走,开始专注地雕刻,一边侧过头,向身前的黄衣老者搭起了话,声音清甜悦耳。
霍欣怡:“老先生,您也是魂导师吧?请问您是几级魂导师呢?”
作为裁判的老者没想到霍欣怡会突然向他搭话,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排斥之色,反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面色和善地说道:
路人乙:“三级。”
他的孙女也和霍欣怡一般大小,梳着同款的双丫髻,平日里总爱攥着他的袖口问东问西。
再加上霍欣怡现在用的外貌十分可爱,睫毛纤长,眉眼弯弯时像含着碎钻般的星光,以至于他对霍欣怡下意识地感到十分亲切,
连看向她的眼神都软了几分,带着看自家孩子的温情。
霍欣怡手上的刻刀没停,银亮的刀锋在金属坯上游走,细碎的金属碎屑随着刀锋簌簌落下,在桌角堆起一小堆。
她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手腕灵活转动,一边抬眼看向老者,清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真切的疑惑问道:
霍欣怡:“三级?那如果有的人制作出等级更高的魂导器怎么办?您有办法识别吗?”
老者听到这话,喉结动了动,胸膛微微挺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刻意扬高了声音说道:
路人乙:“这当然,别看我的魂导师等级只有三级,但我最高甚至见识过六级魂导器的制作过程,眼光毒辣的很,六级以下的魂导器我都能看出等级。”
霍欣怡:“原来如此,好厉害啊。”
霍欣怡顺着他的话头夸赞,尾音微微上扬,语气里满是真诚。
像颗小石子投进老者的心湖,让他听着心里格外舒坦,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更柔和了。
听到霍欣怡的夸奖,老者不由得咧开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
但他还是板起脸,故意皱了皱眉头,故作严肃地说道:
路人乙:“哈哈,别以为跟我说两句好话,你的考核难度就会降低哦。”
霍欣怡:“这当然。”
霍欣怡应得干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指尖的刻刀却没丝毫停顿,依旧在金属上灵活游走。
霍欣怡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指尖在刻刀上轻轻一顿,
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力如同春日里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铺展了开来。
像层薄雾般将整个大厅都笼罩其中,连角落里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她来说,在场众人都有可能是未来的对手,那么趁着这次机会提前观察一下。
摸清每个人的手法和实力底细,总不算有错,也能让自己心里更有底,省得日后阴沟里翻船。
可惜的是,稍微观察两分钟,她就在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连握着刻刀的手指都顿了半秒。
说真的,就她看到的来说,来这里参赛的魂导师的水平可真够低下的。
别说精妙的魂导阵纹了,连最基础的刻痕都歪歪扭扭,有的甚至连金属的纹路都没摸透,看得她都替他们着急。
如果她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在场没有一个六级魂导师,五级魂导师只有两个,手法勉强能看,阵纹的衔接处还带着毛刺。
四级魂导师有四十二个,大多技艺平平,速度慢得像蜗牛。
余下的几乎都是三级魂导师,甚至三级以下的魂导师都有十几个,连魂导器的核心原理都没吃透,刻错了还在那瞎琢磨。
这些参赛人员对她可以说是一点威胁都没有,连让她提起战意的资格都没有,简直像是来过家家的。
而霍欣怡也不认为这就是夕水盟的全部实力,这背后定然藏着更深的底牌,不可能就这点水平。
恐怕那些真正高端的天才魂导师早就通过特殊的渠道晋级了,这个预选赛只是用来大浪淘沙,选出民间的隐藏高手的,更像是一场表面功夫,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霍欣怡眼光微微闪烁,像只好奇的小猫,像是随口闲聊一般,对裁判问道:
霍欣怡:“老爷爷,你能告诉我来这里参赛的有多少人,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完成晋级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了,涉及到比赛的内部数据,换做旁人他早就闭口不言了。
但作为裁判的老者却完全没察觉到这点,只当是小姑娘好奇,依旧和善地开口说道:
路人乙:“加上你的话,现在已经有二百六十五名魂导师参赛了,而目前晋级的有一百八十七名。”
霍欣怡:“这样啊,谢谢。”
霍欣怡甜甜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在脸颊浮现,像盛着蜜糖。
看得裁判更加开心了,连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手都忍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
他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不对劲。
平常的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多嘴,在黑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早就练就了守口如瓶的本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毕竟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比谁都懂,多少人因为多嘴丢了小命。
然而他此刻面对霍欣怡却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恨不得把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
连自家孙女问他都没这么痛快,连对待自家亲孙女他都没有现在这么亲切,这么有问必答,简直像是被灌了迷魂汤。
这自然是霍欣怡动了手脚,在看似平常的对话间,已经悄悄施加了精神影响,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她想知道的方向走。
作为伊莱克斯的亲传弟子,霍欣怡在这些年里学的可不止是一般的亡灵召唤。
还有许多相关灵魂的魔法,对精神层面的操控早已炉火纯青,捏死这种级别的精神力跟捏死蚂蚁似的。
亡灵法师本就十分擅长精神操控,这个裁判的修为只有四环,精神力更是稀薄得像一层薄纸,风一吹就能破。
以二人之间这已经难以计算的巨大精神力差距,别说像现在这样进行诱导了。
霍欣怡只要愿意,甚至能随时彻底控制住他的神智,让他学狗叫都没问题,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毫无反抗之力,跟提线木偶似的。
如果他等会儿从这种恍惚里慢慢挣脱,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要是还能模模糊糊记起方才和霍欣怡之间说的那些话,定会吓得指尖发凉,后颈冒冷汗,后背绷得像块铁板。
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却毫无察觉的后怕,能让他半天喘不上气,胸口像堵着团湿棉花。
不过可惜的是,霍欣怡早就留了后手,在他混乱的精神层面悄悄布下了一层薄纱似的屏障。
等他彻底清醒,就会把和霍欣怡的所有对话忘得一干二净,连半点模糊的碎片都不会剩下,更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从没说过那些话,一切都顺理成章。
在确定这精神控制稳稳妥妥,连一丝偏差都没有之后,霍欣怡捏着刻刀的指尖轻轻打了个转。
银亮的刀锋在灯光下晃过一道细影,像是漫不经心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儿。
突然抬眼,问了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语气随意得像在聊今天的云彩:
霍欣怡:“对了,老爷爷,据我所知,这里的这次比赛是夕水盟举办的吧?”
裁判眼皮都没眨,头点得像捣蒜,回答得比谁都自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路人乙:“是啊。”
霍欣怡:“那如果我想办法加入他们,老爷爷你有办法把我引荐给他们吗?”
霍欣怡往前倾了倾身子,肩膀微微耸起,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小姑娘对新鲜事的向往,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裁判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嘴角往下垮,脸色猛地沉了下去,像被泼了盆冷水。
他飞快地朝左右扫了几眼,脖子都跟着转动,眼珠瞪得溜圆,像是怕被什么躲在暗处的人听见,喉结滚了滚,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警告:
路人乙:“我劝你不要,夕水盟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显然,对他来说,夕水盟这三个字就像块烧红的烙铁,一提起来就打心底里发怵,那股子可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渗进了每根骨头缝,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霍欣怡:“哦?”
霍欣怡眉梢轻轻挑了一下,眼尾往上扬了扬,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像发现了藏在石头下的小虫,不肯罢休地追着问道。
霍欣怡:“为什么这么说?”
裁判嘴唇抿得紧紧的,像缝上了似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在桌沿上无意识地敲着。
他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响,最后还是没扛住霍欣怡那无形的力量,喉结动了动,声音发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路人乙:“因为夕水盟是由邪魂师组成的组织。”
霍欣怡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尾的弧度收了收,瞳仁里的光暗了暗。
接着又飞快地嘟起嘴,脸颊鼓成个小包子,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霍欣怡:“我不信,我感觉你在骗我,除非你让我亲眼见识一下夕水盟的邪魂师。”
裁判这下是真急了,往前探了探身子,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吱呀”一声,声音都带上了点沙哑的急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路人乙:“傻丫头,这哪是你可以……”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像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抬眼时,正好对上了霍欣怡的眼睛。
在霍欣怡那原本清澈的金色眼眸深处,此刻像是有灰色的火焰在慢慢烧起来,一跳一跳的。
带着种诡异的吸力,让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霍欣怡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梨涡在脸颊陷了陷,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霍欣怡:“可以吗?”
裁判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发直,空洞洞的,脑袋机械地上下点了点,脖子转动时发出“咔”的轻响,嘴里木愣愣地吐出两个字:
路人乙:“可以。”
霍欣怡顿时笑开了,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甜,连声音都像掺了蜜:
霍欣怡:“谢谢,我就知道老爷爷你最好了,那我们之后再联系。”
说完,她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波动,像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探入老者的精神之海。
将藏着一个地址的神念轻轻放下,轻得像放了片羽毛,没引起丝毫波澜。
接着,她把手中的刻刀往桌上一放,发出“叮”的清脆轻响。
再将已经制作完成的那件魂导器往桌中央推了推,魂导器表面还泛着淡淡的光泽,映着她的影子。
然后她转身,裙摆轻轻扫过地面,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离开了魂导桌。
对她来说,这个地下大赛能赚取些稀有金属,不过是顺带的事,不值一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最重要的,是能借着这个由头,和圣灵教的邪魂师搭上话,真正进行接触,摸到他们的底细。
只要这个目的能达成,那她这趟地下之行就算没白来,哪怕多耗些功夫,怎么都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