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un petit rêve（小梦一则）

看样子是家庭聚会，好多我不认识的人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啊。早已废弃的房子里，空荡荡的郊区，寒风吹过，就这么开始了闹哄哄的宴会。大圆木桌子上，空无一物，围坐了一圈的人，人们有的忙活自己的有的三三两两在聊天，他们中有男有女，他们中年纪相仿，几乎没有老者，也不对，前面那桌，四五个年轻小伙儿围着的好像就是个老爷爷，他们脸色死灰，所有人穿着死灰色棉袄，连女人唇色都是死灰色的，他们很熟悉，互相唠嗑谈天，地上来回窜着五六岁的男童女童。他们身着灰色小棉袄，裹得像个球，在这个偌大的弃房里追逐打闹，除却入眼的灰色，除却原木桌上的空荡荡，一派和谐呀，大家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神情，神采奕奕。没人和我说话，我还想再看看这个场景，太像过年时大家齐聚一堂欢声笑语的场面了，那时候的人们也是这样围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嬉闹。只是过年时，入眼便是喜庆的大红色，这里，是死灰色“你在这坐着倒好，还不快去看看你妹妹，疯玩找不着人，待会吃饭了又不好好吃饭，你不好好看着她，自个儿倒是讨清闲来了，起来，大人聊天，你小孩子一边玩去”我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灰色袄的中年女子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出了那番话。然后她揪着我的衣袖，把我拽起来，自己坐在我刚刚坐下的地方，不再理会我。我站在刚刚那个女人的后面，放眼望去，找不到女人口中的妹妹是哪个小孩。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的棉袄，黑色的裤子，小小的白色鞋子已经不是那么白皙了，呈暗黄色。她坐在外面的地上，光秃秃的地面，黄土染脏了她的衣裤，她蹲坐双手环抱着自己，与周围一切那么格格不入，我只一眼便认定那就是我的妹妹，我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她抬起头，两个又圆又亮的眼睛里面有光在闪，从她的眼神里我能感到活力，那种向阳的希望破土而出。我蹲下来，与她平视，我问她“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玩啊”她眨着大眼睛，看着我，站起来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她牵着我的右手，软软糯糯的触感从手掌传到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姐姐，他们不和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我站起来，任由她拉着我走向某一处。面前是一座已成型的三层小楼房，外面的楼梯通向上面。妹妹攥紧了我的右手，我知道她想上去，所以我和她一起走上楼，走到二楼的时候，拐角处通向二楼的客厅，没有按门框，妹妹松开了我的手，径直跑向里面，我着急“你要去哪啊？快回来”妹妹的声音在空旷的二楼里传出来“我看到以前的一个好朋友了，她招手让我过去找她玩，姐姐，我很快就回来的”我往里探头，一眼便能望到底，没有妹妹的身影，也没有任何人，可能跑去其他的房间了吧，我心里暗暗想着。无奈之下，我继续上楼，我想到顶楼俯瞰这里的场景，到达顶楼之后，我往下看，雾气太大了，可见度很低，我只能看清周围的场景，萧条和寂静，是这里带给我唯一的感触，除此之外，便是荒芜。不再去想这些事了，我转头打算下楼找妹妹一起原路返回，我隐隐觉得这里让我心慌。我下到二楼，试探朝里面叫了一声妹妹。妹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姐姐”不确定的我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是从下面传来的，我马上下楼，在楼梯口又试探性叫了一声妹妹后，回应我的依旧是在楼下，我抬头看楼梯间上的数字——③，我一下子怔在楼梯间里，那我是从哪里下来的，不敢多待，我又下楼，又叫妹妹，妹妹的声音也依旧是从楼下传上来，我抬头——⑤，我再次下楼，边下楼梯边叫妹妹，妹妹的声音从刚开始的镇定自若变得慌乱无章起来“姐姐，你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你了”我仔细辨别着妹妹的声音在哪里，一边安慰妹妹道“妹妹不要慌，你四处走走，看看我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我已经听见妹妹抽噎的声音了，汗水从额头渗出来，冷风一吹，后背一凉“姐姐”这次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毫不犹豫地上楼，抬头——②声音又从下面传出来了，我又下楼，抬头一看——⑤，声音又是从下面传上来的，我下楼，上楼，下楼，上楼，下楼，下楼上楼，下楼。终于我扶着楼梯扶手下来的时候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妹妹揉着眼睛站在楼梯口，她看见我就朝我跑来，我加快速度下楼，一把抓过她的小手，一刻不敢耽搁，直接下楼“快走，离开这”只一层，我们就站到了地面上，我虚脱地坐在最后一阶台阶，累得气喘吁吁，再上上下下打量着妹妹，见她完好无损，回头看了一眼我刚刚爬过的楼梯，没有任何异样。旁边站着的妹妹额头上也满是汗珠，眼泪汪汪的，她委屈地说“我就是和那个好久没见的小朋友玩了一会，她说让我陪她再玩一会，姐姐叫我，我去找姐姐，怎么也找不着姐姐了，呜呜”我一把抱过妹妹拍着她的后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怎么可能没事呢，刚刚那是鬼打墙，我太熟悉了，这里不能待了。我看着怀里的小妹妹，打算叫上那个红灰色袄子的女人，一同商量怎么离开。沿来路返回，此时的人们已经开始吃饭了，桌上摆着的菜一同他们的肤色死灰死灰的，没有热气冒出。妹妹站在土地上一眼就看见了妈妈大声叫着妈妈。一时间，他们的热闹被我们打破，他们齐齐回头直勾勾看着我和妹妹，我们被看得不敢乱动。他们的眼神都是一致的，没有感情流露，死气沉沉看着我们，我们像是闯入者，空气一下凝固起来。是那个被妹妹叫妈妈的女人率先反应过来“害，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影响大伙儿吃饭，闺女，叫你买的酱油呢，咋空手回来的，你这死丫头，不知道带着你妹妹上哪疯玩去了，买不回来酱油，我看你也别回来了，一件小事你都做不好，我看你以后可咋办，别杵着了，等着你的酱油呢”我愣在原地，身体快过大脑，拉着妹妹的手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身后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知道路怎么走嘛？前面那个路口右拐，直走你应该就知道怎么走了，牵着你妹妹，别让她走丢了，买不来酱油就别回来了”这次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后嘈嘈切切的交谈声再次响起来，变得不真切起来。果然前面路口是个十字路口，惨灰的马路，惨灰的高楼，路上很是萧条，一辆车都没有遇到，我和妹妹右拐，直走。前面是一条笔直的路，妹妹没有说话，我也没再开口，刚刚发生的一切有点虚幻。路两边的雾气随着我们越走越远开始消散了，在几缕阳光下，那些冰冷的高楼开始显现出原本的色彩，原来，楼房也是有颜色的，看不到路的尽头，我只记得前面是阳光初生的地方，那耀眼的光，正在从地平线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