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三）

“那就不睡。”尔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坐在了沙发上，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新的纸杯放在茶几上，“你呢？”

“我，吃完药就睡。”否则呢？不睡觉不就意味着，他们两人又要经历一段让人不自在的独处时光了吗？她拿走了纸杯接水，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紧张兮兮地服下安眠药。

“嗯。话说，为什么要用敬称？”尔皙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想给她制造太多压力。

板糖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刻，但很快又重新动作。她垂下眼帘，双手捧着纸杯放在膝上，动作依旧十分拘谨，“嗯…家人教育过我要礼貌待人的。”

已逝母亲的一句言简意赅的教诲，她记了十四年。但奇怪的是除此之外，细数自己记得的有关于父母的事情，寥寥无几。

医生好像也说过说过遗忘是必须的，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会再次崩溃。可就算是板糖每次尝试回想往事时都会头痛欲裂，她也想知道记忆的空白处原本是什么样的。

父母是怎么死的呢？他们之前待自己是不是很温柔呢？父母死去之后，又是谁搭救了自己？

会跟许熠有关吗？果然还是很在意。

“是么……你的家人肯定很看重你吧？”尔皙笑嗓言辞道，嘴角微挑。

“……”板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觉得并不是，虽然记不清为什么，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了？”

板糖怅然，这次想起往事还是照样的惹人心酸，只是还能接受。“嗯，对。”她违心地回应。

“看起来你好像经常生病的样子？脸色白得都跟墙一样了。”尔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像这样问候自己的后辈。“是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说他是第一次这么关心女孩子。

“……我只是天生就这样。”板糖心虚地撩撩鬓发，她总觉得自己撒的谎对方从没信过，只是他不揭穿罢了。“谢谢您，这么关心我。”

“嗯？”

“您是，第二个会像这样问候我的男生……”板糖手中的纸杯在她不经意间被揉成纸团，“不过，许医生的关心也不算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所以，您应该是第一个……”

尔皙依旧面不改色，对于板糖所说的他也不觉得意外，他仿佛若有所思一般地将目光投向窗外，说：“其实大家都很关心你，只是有所顾忌不表现出来罢了。”

“啊……”现在这股充溢心房的温度，实在是陌生，陌生到久违地再次感受到它时鼻尖都有些酸涩，“是吗……？我突然觉得……能成为你们的伙伴真幸运。”

尔皙还想将谈话进行下去，但安眠药的药效要上来了。板糖起身，结束了这次谈话，“我回去休息了。抱歉，迟些时候再聊。”

他点头，也没有阻止她睡觉的理由。

板糖回房关上门，从刚刚开始她的心脏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只要稍不注意就会从咽喉里蹦出来。现在回到这个充斥着陌生气息的房间反而让她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

她回到日和的身边，躺下。而骑着她被子的日和仍在睡梦中，但她还是在沉眠中隐约察觉到了另一个人回到了床上，双手摸索着床单想找到那个人，直到她的手揪住了板糖的衣袖才安分下来。

板糖不敢乱动，才刚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心脏立马又开始扑腾扑腾跳了起来。日和蹭了蹭她的手臂，痴痴地笑着，大概是梦里在和谁约会吧？

“好的板糖，该睡觉了……”板糖对自己轻声说道，阖眸等待药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