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1)

正巧郭立民趁着下班间隙要去看看沈星今天的伤势如何——昨天的沈星半死不活地爬在工地门口,可把他吓个半死。

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二期工地烂尾楼上,沈星借着廉价灯泡发出的刺目白光,眯着眼睛去打量眼前这个头顶血窟窿的女孩。

他就算是忍着肚子上的伤口痛也要直起身来再确认一遍:“倒数第一?!”

来仪“啧”了一声:“闭嘴。”

这难道光彩吗!

郭立民在一旁“咯咯”笑出声。

“你这头上的……”沈星指着她头上的血洞问。

“小事。”来仪随口道,甚至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脑袋。

沈星看着都疼地咽了咽口水。他捂着伤口往角落里挪了挪,伤口的疼痛几乎扭曲了他全身,就连脸上的淤青都在劣质的白光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来仪跟着郭立民一起蹲到了沈星旁边。

周围除了一个破洞的蚊帐、一盏灯、一些零食之外只有空荡荡的烂尾楼,来仪环顾四周才开始后悔——刚刚在集市上应该先把红裤衩买好的。

“要不是来仪和我说,我都不知道星哥你是她高中同学。”郭立民一遍给沈星递消毒药水一边说,来仪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打下手。

沈星又看了来仪一眼:“你女朋友?”

“我妹妹。”郭立民说。沈星立马讪讪咳嗽两声。

“之前都没听说你有个妹妹。”沈星算了下,“那这么说你还比我大了?”

“我们是双胞胎。”郭立民补充说。

沈星这才注意到,眼前两人的五官在光芒与阴影交织中如山峦般重重叠叠,似乎很相似,但又说不上哪里相似。

这时郭来仪抬起了眼睛——沈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黑的眼睛,像是追夫河的河水一样黑得深不见底,再配上她头顶的血窟窿,活像一个索命的魔鬼。只可惜这双眼睛的主人这时又移开了目光,乖乖地看向身边的郭立民。

沈星莫名松了口气。

“星哥,我记得昨天是你的生日,就买了这个蛋糕。”郭立民把棉签和纱布收好,又从暗处掏出了一个彩色的千层蛋糕,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昨天你一直没醒——但是你看现在温度也不高,这个我想还是可以吃的。”

沈星一愣,略带意外和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蛋糕。他的眼睛周围红肿青紫一片,腹部的刀伤牵扯出的疼痛接连不断。

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他原本感觉这里就是一场虚妄的噩梦,但现在眼前两人的出现就好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死水——

来仪垂头,把刚刚想说的有关红裤衩的话题硬生生咽了下去。

太不合时宜了。

沈星热泪盈眶地扒拉了两口蛋糕,要不是伤口实在太疼他能一口吞下去。

郭立民这时又提起提潘给他的蛇头电话,沈星抱着蛋糕渐渐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犹豫着还是一言不发。

郭立民看看来仪又看看沈星,满腹惆怅地摸索着皱皱巴巴的纸上的电话号码:“我想送来仪回国来着,可是给那大使馆打了好多个电话也没人接听。”

“封锁区不是在打仗嘛、他们肯定是忙着撤侨的事情。”沈星安慰着说,但他回过头来又问,“她直接去关口不就得了?联系大使馆干嘛?”

“我没护照。”来仪平静地说。

“嗯嗯……啊?”沈星忍着痛往前曲了曲身子,皱着眉问:“那你怎么来的三边坡——还是你护照丢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嗅到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味道。

“哦,我是被拐卖来的。”来仪说,她顺便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血窟窿,“不过我运气好,一入境就遇到了枪击案,活下来了。”

“你这是…枪伤?!”沈星惊呼。

“枪伤?”郭立民几乎是扑过来检查她的额头,来仪赶忙撇过了头。

“哪里会是枪伤。”她装作不耐烦地甩甩手,“你们见哪个人这里被崩了一枪还能活下来的?”

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情况,但八九不离十和那莫名出现的“不作死就不会死”系统有关。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别让哥哥担心了。

“也是。”郭立民又仔仔细细检查了她的伤口,在确认没有流血之后才放过来仪。

看着那阴森森的血窟窿,沈星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冰冷刺骨的追夫河、但拓的拳头、猜叔的匕首——他心有余悸般低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呢还是安慰来仪。

来仪也安慰道:“我也觉得必有后福。哎话说星哥你有没有带红色的裤衩——”

“啊?”沈星一愣,看了眼同样不明所以的郭立民,后者略带尴尬地扯了扯来仪的袖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郭立民虽然嘴上这么问,但还是替沈星回答道:“星哥没得这个,之前的衣服在工地都被坝子哥拿走了。”

“啊。”来仪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无辜地朝两人眨眨眼,看上去人畜无害极了,像是小弟一样忠诚道:“这不是穿红色更有福气嘛——星哥你要是没有也没关系,我马上就去街上帮你买。”

沈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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