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境（1）

今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北风裹挟着阴湿的空气呼面而来，像是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一巴掌。

“嘟——嘟——”

郭来仪烦躁地按断了电话，又行云流水地再一次拨了出去。

依旧没有人接。

她把围巾又裹了一圈，遮住大半张面孔，就留一双恹恹的眼睛在外面。又一阵风吹过，又硬又冷的头发就这么粘在了眼皮上，来仪嘴里骂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死东西，不给钱还让她来这边吹冷风。

来仪捏着手机揣回兜里。在外面待久了，就连口袋都是阴冷的。她今年没买新棉衣，身上这件风衣也是郭立民早就穿不上的，单薄得遮不住一点风。

妈妈的病又严重了，医生说要多开一种药，那药贵得离谱，一颗就要五十，来仪不懂什么关税和研发费用，只能呆若木鸡地听医生絮絮叨叨讲完，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问：“医生，能便宜点吗？”

——当然是不能。

郭立民在国外打工，一有钱就往家里寄，来仪知道现在她哥肯定手上没多少钱，于是她抱着侥幸心理拨通了失联已久的“父亲”的号码。

那年妈妈一生病，这人渣就卷钱跑路，为了生计，郭立民不得已辍学打工，可惜国内工作大多对学历有要求，他为了为了多赚那一千两千只能硬着头皮跑去三边坡。

但是意料之外的，电话通了。

郭江海让她去小区楼下的小卖部前等，言辞恳切说是为了赔罪，说他想明白了，说他带着钱回来了——

郭来仪从家里找了根称手的铁棍，掂量了几下，感觉把郭江海打成残疾应该不是问题——在拿到钱之后。

急着用钱，也没办法想什么真假。可惜她拄着铁棍在路口左等右等也不见郭江海——来仪撇嘴，看样子是被耍了。

等了两个小时，不见人影。来仪最后看了一眼路口，转身走了。

可她一转身，脑部却蓦然一记重创，打得她眼冒金星。来仪啐了一句，刚想抡起铁棍反击回去，整个围巾都被死死扯住，像绳索一样绞着她的脖子，勒得她喘不上一点气。

然后就是一块破布捂住了她胡乱啃咬的嘴——药入口鼻——来仪晕了过去。

*

车路颠簸，一路向南。

来仪手脚被捆眼睛被蒙，刚想张嘴骂娘结果发现嘴巴也被胶带粘上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车内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但很快就被电击棒的声音压了下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跟着这群人贩子转路、换车，最后出境，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郭来仪靠着坚硬的车皮，车颠得她脑子痛。

也不是没看过什么女孩被拐卖到山里的新闻，来仪脑子混沌但思绪一片清明。

为什么绑架她，很简单的原因，她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皮层的思考——该死的郭江海，把她这个女儿给卖咯。

她只觉得好笑。

来仪伸了伸腿，活动活动关节，她一路上都很安静，那群人贩子对她警惕度最低，她只需要一个机会……

“砰——”

“砰砰——”

两声突兀的枪响倏然出现，来仪被吓得一激灵，随后本能地缩成一团。车上全乱了，女孩子们尖叫、挣脱、逃离，人贩子被一枪一个毙命，血溅了一地。

来仪趁乱解开了绳索和眼罩，一睁眼就是刺目的阳光，逼得她只能微眯起眼睛，随后就是跑在她前面的女生被一枪爆头——

来仪甚至还没适应光亮，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脑门——

天旋地转，她甚至是感受不到疼痛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