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下-宇文护09
阿音亲眼看着宇文护杀了宇文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果然是歃血将军，伏尸百万的场面见多了，杀个皇上也像杀只鸡一般轻松。
宇文护也亲眼看着她送走了宇文毓，多年筹谋，不过是扫清一些障碍，她面色平平，不甚在意。
自从两人强强联合，可谓是势不可挡，如今朝内朝外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一句话，可以推任何人上位，无人敢反对。
若有反对，杀了便是，即便明里不能，暗里也可。
然，渔人既然已死，鹬蚌定要相争。
宇文护今夜迎来了一场刺杀。
原本与他谈笑看月的女子，前一刻还柔声轻笑，下一瞬便刀剑相向，他无甚防备。
他太久不对她防备，所以躲避不及。
匕首入体的声音从胸口传出，他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着她，吐出一口血，胸口绞痛，却不是从伤口，却是从心中，由内而外，遍及全身，一只蓝色的眼睛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瘆人。
他嘴唇张张合合，心知肚明，却依旧不死心地问出口：“为什么？”
阿音反手抽出匕首，不去看他，侧身擦拭刀刃，声音平淡如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宇文护轻声重复，戴着黑檀木手串的右手死死抓着胸口染血的衣料，“我知道的……”
“我猜想过，可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狠心。”
月色下，异瞳格外触目惊心，他使劲抓着伤口，似乎要用伤处的疼痛掩盖住从心中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蚀骨之痛。
“这么多年，我果然还是不该奢求你对我心软，哪怕一点点。”
阿音转身，绝情离去，自拔出匕首之后再未看过他一眼，声音冷淡却坚毅：“我说过，我要做的事，不择手段。”
她走了，空中闪过她的衣角，那绯色是宇文护月前去铺子里亲手挑的，而此刻，上面染了他的血，在月光下翻飞着，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是愚蠢，蠢不可及！
*
伤口还在渗血，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当朝太师便开始抱着酒壶喝酒，哥舒来的时候已制止不及，只能干巴巴地劝说道：“太师，当心身体。”
“身体？”宇文护唇角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他看了看酒壶，笑，“你说这个啊，酒可是好东西，烈酒入喉，让人清醒又沉醉，能解烦恼。”
“哥舒，你要来一口吗？”
哥舒：“属下还要当值，不能饮酒。”
宇文护踉踉跄跄起身，抱着酒壶东倒西歪，脸上在笑，眼睛在哭，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重复着：“哦，你不能喝，不能喝……那有人能陪我喝，有人……”
哥舒：“谁？”
宇文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口，笑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哥舒，后者陡然生出一点儿不好的想法来。
果然，下一瞬，太师拿起抱着的酒壶，壶口对准伤口，浇了下去，疼痛剧烈，衣料瞬间渗出更多血来，宇文护大叫一声，扔了酒壶，壶碎在地板上，酒开了一地的花。
他倏然拿出桌上的长剑，对着院中桌子砍了下去，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他声嘶力竭，不知在向谁控诉：“为什么杀我！”
剑狠狠劈向桌角：
“为什么杀我！”
剑砍断了桌脚：
“为什么杀我！”
动作过大，那一直被拿在手里的黑檀木手串甩了出去，他一愣，长剑被扔在地上，发出可怜的声音，他趴在地上摸索着，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泪已经遮挡了视线，他看不清，一寸一寸摸过去，边找边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委屈，嘴里依旧重复着：“为什么杀我……”
可怜的太师声音带着颤抖：“你不问……”
“怎知我不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