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伤心欲绝
[她真是不听话,你也看到了吧,只要有机会她就会逃跑。明明你是那么喜欢她,可她却总是丢下你。一次,又一次。]
耳畔是不停歇的蝉鸣,嗡嗡作响,谢熠城用力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听得一清二白。
[太不乖了,该拿她怎么办呢?不如惩罚她吧,让她恐惧、让她痛苦,让她谨记逃跑的教训。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那道呓语般的声音伴随着蝉鸣,在他脑中,如泣如诉,如同恶魔般蛊惑着他的心。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应该打断她的腿,让她再也无法离开你半步;应该挖出她的眼,让她再也无法偷看别人。]
[你要是不这么做,那么从今往后,她走遍天南地北,也不会再走近你一步;她看尽天下人,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谢熠城愤怒得直喘气,胸膛跟着剧烈起伏,他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用力握紧手中的折叠刀,朝白轲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是你的所有物,从她五年前闯入你领地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你的。你可以尽情对她做任何事,伤害她、摧毁她,撕裂她。随心所欲吧,千万不要有所顾忌。]
阴暗逼仄的楼梯间里响起两道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闷一个响,就好像那俩人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般,追逐者从容不迫,不慌不忙,而被追逐的那方却慌不择路。
白轲渐渐跑不快了,被囚禁在铁笼里的那一个多月,由于缺乏锻炼,她的体能变得特别差劲,运动起来很容易体力不支。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离得是那么的近,那么清晰,白轲身体一颤,甚至感受到了对方吹出的冷气正好喷洒在了她后脖颈。
“不玩了,真无聊。”
谢熠城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追逐游戏,他轻而易举的超越白轲,气定神闲地站定在她面前。白轲扶着栏杆喘着气,脸色苍白,而少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正灵巧的耍着花刀,神色自若。
从一开始,两人的速度和体力就不能相比,白轲觉得他就像在戏弄一个无力的虫子般,仅仅为了欣赏虫子慌乱的逃生姿态,所以在她精疲力尽前,都耐心地陪同玩耍。
而现在,显然已经到了他收网的时候。白轲的去路被挡住,她警惕地不停后退,最后,退无可退的被少年逼到了墙角。
谢熠城脊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楼梯间内采光不良,少年的眉骨与鼻梁被模糊得只剩下了轮廓,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下,像极了一张光影浓重的画。
白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虚了,心口忽然一悸,腿上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墙角。
谢熠城见此也蹲下身,单膝跪地在白轲跟前,他用刀背挑起白轲的下颌,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又被我抓到了,还跑吗?”
白轲被迫抬起脸,冰冷的刀背不停在她脸上游走,沿着她的下颌线,划过脖颈,最后停留在她颈项间最重要的的大动脉上。
只要他用力捅下去,必将一击致命。
谢熠城盯着白轲那脆弱的脖颈,表情像是恨不得立马把她拆吃入腹,可他手上的刀只是轻轻贴着她那层薄皮,迟迟没有动手。
白轲心头一阵颤栗,动都不敢动一下。谢熠城压着嗓子笑了两声,声音很哑:“白,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保证会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鸟笼子里去。”
白轲吞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却又无比坚定:“不可能……你他妈有种就杀了我。”
谢熠城被白轲气得手上一抖,刀刃在她的动脉上划出了一道很浅的口子,表皮瞬时就渗出鲜血,白轲嘶了声不由皱紧眉头。
谢熠城眼睛都充了血,眼白布满可怖的红血丝,他目眦欲裂地瞪着白轲,似乎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周身散发出阴霾一样浓烈的戾气,“刀都抵在脖子上了,你他妈就不能服个软吗!为了那可笑的自由,白轲,你不要我——连命也不要?”
白轲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目光,“像条狗一样被你栓着!我他妈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冷眼回瞪谢熠城:“我说过很多次,我讨厌被禁锢,你让我一辈子待在鸟笼里,跟折断一只鸟的翅膀有什么区别?”
“翅膀?你不需要这种东西,你有我就够了……我真想把你的羽翼撕个粉碎,让你再也飞不到世界上任何地方!”谢熠城气息极其不稳,他撤回抵在白轲颈间的刀,转而用手去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现在发誓,发誓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发誓再也不会丢下我,不然我就掐死你!”
他充血的双眼近乎猩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一片血色漩涡,当白轲注意到谢熠城的眼神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她被谢熠城掐得近乎缺氧,整张脸都涨红了,涌入肺部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力去掰谢熠城的手,可是少年的手劲出奇的大,白轲完全挣脱不开。
谢熠城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白轲,他的瞳孔就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混混沌沌,没有焦距。他无意识地掐着白轲,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发誓啊……快发誓啊……”
咽喉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这样被逼得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反而让白轲对于自己的弱势和谢熠城的威胁,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她仍旧不肯妥协,气若游丝地说着:“不可能……我想去哪里,想怎么生活,由我自己决定……你凭什么逼迫我。”
闻言谢熠城冷笑一声,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掌越收越紧,白轲先是面红耳赤,而后脸上渐渐失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不该这样的……停下来,快停下来!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好吵,好吵啊……
白轲那如同濒死的鱼儿般痛苦的表情,刺得他眼睛生痛,仅存的理智告诉谢熠城他不该这么做,可白轲的拒绝就是扎在他心尖上的毒针,刺得他彻底失去了分寸。
生理性的泪水从白轲眼眶涌出,滴在谢熠城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就在白轲觉得她即将窒息而亡时,颈部的力度骤然一空,谢熠城松开了手,一把将她甩在了地上。
久违的空气再次涌入肺部,白轲大口喘息着,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她干呕了两声,牵起咽喉处的肿痛,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又呕又咳的,好不狼狈。
谢熠城看着她这虚弱的模样,感觉心脏揪成了一团。他伸手想要将白轲扶起,却被她那恐惧又充满厌恶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谢熠城……你压根就不正常。”白轲忍着喉咙上火辣辣的疼,一字一顿吐出令他寒心的话语,“我真后悔五年前在雪地上捡到了你,我当初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谢熠城尖叫一声,白轲的那几句话如同一把无形利刃,带着极强的杀伤力,重重捅入他的心窝,谢熠城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尾音都在瑟瑟发抖,“你知道你说话有多伤我心吗?什么叫做你后悔了?白轲——你什么意思?!”
白轲抹掉眼角的泪痕,直直逼视他的眼睛,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就是这意思,我后悔遇见你,我们根本就不合适。”她懊恼地嘶吼出声:“我他妈就不该和你在一起!”
两个人的性格实在是天差地别,白轲不愿被束缚,而谢熠城是那么强烈的想要掌控她,而且她一旦拒绝,谢熠城还会因为暴怒而失去理智,做出今天这样危急她性命的事情,白轲实在是怕了,也心灰意冷了,她做不到继续待在谢熠城身边。她必须和他说清楚,断干净,否则,她早晚会被这疯子日渐膨胀的独占欲吞噬,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
白轲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谢熠城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向她,眼中的情绪风云变幻。他苦笑着说:“你一句话……我们一直以来的所有,就一概不做数了?”
白轲嗯了声,感觉嗓子干哑得能摩擦起火了,她吞了口腥甜带血的唾沫,强忍着不适开口:“不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她疲惫地闭上眼,“放手吧谢熠城,我真的怕了你了,拜托你放过我……”
噗呲,谢熠城满腔的情绪宛如一颗被戳破的气球,忽的一下泄得什么都不剩。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越是想要掌控一个人,人却离他越来越远。内心巨大的酸楚使少年红了眼眶,泪水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谢熠城咬了咬牙,声音无比哽咽:“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呜……我只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白轲沉默地听着谢熠城的哭音,他像只走到末路的小兽般,颤栗地发出绝望的呜咽声。谢熠城看着白轲那脸薄情样,感觉自己的那颗真心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连性格不合这种破理由也说得出口……”谢熠城自嘲地笑了笑,脸上却是泪流满面,“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丢下我,任何东西……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你弃我而去的理由!白轲,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我共度余生对吗?!”
谢熠城的哭腔声听得白轲心头难受极了,她捂着憋闷的胸口,感觉有口浊气喘不上来也吐不出去,憋得她一阵烦闷。
“如果这能让你死心的话,对。”
付出如流水,深情被辜负,他的一往情深,换来的不过是对方的不屑一顾。谢熠城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他心痛到简直无法呼吸了,这种滋味,似寒风刺骨,似万箭穿心。他感觉整颗心都被白轲掏空了。
白轲不再说话,在这方狭小天地里,静谧到只能听见谢熠城的抽泣声。
白轲想,她不是不喜欢谢熠城,而是不够喜欢,至少让她在自由和谢熠城中作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由。
白轲的人生信条就是那首百多年来广为传诵的诗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尝过失去自由滋味的人才会格外珍视自由,想到呆在鸟笼里那暗无天日的一个月,白轲内心就一阵强烈抵触。
谢熠城那不时的呜咽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哭泣,白轲看了眼,谢熠城鼻尖通红,眼圈也像个兔子一样,都快哭肿了。
见美少年哭得这么伤心欲绝,再冷硬的心肠也难免会松动。白轲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伸出手想摸摸谢熠城的脑袋,可刚碰到他,就被用力甩开了。
谢熠城瞪着白轲,满眼血丝,他双眸中透露的悲痛和绝望,简直深不见底。少年情绪崩溃,哭着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滚!你滚!从我眼前消失!我不要再看到你!”
白轲一怔,这还是谢熠城头一次甩开她的手,头一次对她展露尖牙、挥舞利爪,头一次说不想看见她,吼着叫她滚蛋。
白轲感到极其焦躁,胸口闷得慌。
谢熠城不再看她,低垂着脑袋,用牙齿拼命啃咬着指关节,似乎想竭力制止抽泣。
白轲盯着他看了半晌,想到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终究是没再上前一步。她捂着越发沉闷的胸口,闷声不坑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