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这条命是你的
这个周末两人就这么腻歪地过去了,收假去学校的那天早上,两人走在路上,沿途突发了一件意外事故。
绿灯亮起时,谢熠城牵着白轲过马路,一辆摩托车却闯了红灯直直朝两人开来,准确来说摩托头对准的是白轲。
那人飙车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只剩咫尺之距,危急时刻下谢熠城一把揽过白轲,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她。
摩托车的手柄擦着他左肩划过去,谢熠城疼得闷哼一声,差点将下唇咬出血
他捂着肩膀抬眼看去,横冲直撞的摩托已经扬车而去,飙车的速度丝毫未减,谢熠城都没来得及看清摩托车主是谁。
他暗暗骂了声,眼神如狼般阴鸷。
“谢熠城!你怎么样?”白轲急得有些破音,将谢熠城带到马路边上查看伤势。
他的肩头被撞出了瘀血,肉没被碰烂,但受伤的肩部又红又肿,属于严重擦伤。
谢熠城左肩那块皮肤痛得发烫,但他不想让白轲担心,忍着钻心的疼冲她挤出一抹笑,道:“没事,放心白,也不是很痛。”
白轲心疼得不行,要带谢熠城去医院看看,但谢熠城不想去,说去医院太远了,来回一趟耗时间,他不想影响白轲上课。
白轲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回学校。
这场意外来得太过刻意,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被扔了一块砖头进去,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原本冷静的她也不免心乱如麻。
白轲带他去了医务室,本想待他身边陪他疗伤,可半途班主任打来电话,说有事找白轲,让她赶去办公室一趟。
老方喊话白轲不好不去,和谢熠城打了个招呼后便走了,只是她没想到老方喊她过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高航。
高航已经两周没来上课了,自从两周前白轲的谣言在网上传开之后,高航不知是耳不听心不烦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总之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流言蜚语对准她的那段时间白轲根本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高航的情况。
老方联系不上高航,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也渺无音讯,无奈之下只好找白轲。
高航的暴脾气导致他在班上人缘很不好,没同学敢主动和他接近,也就白轲和他关系稍微近点儿。
白轲之前有加过高航微信,随手发了句消息过去,没想到老方死活都联系不上的那个人,出乎意料地秒回了白轲。
回的是一个简短的问号。
白轲立马打字:
<你怎么回事?两周没来上课了
这次高航过了五分钟才回复道:
<不想学了
白轲打字:
<为什么?高考不打算参加了?
高航答非所问:
<你最近怎么样?谣言风波过去没有
白轲手一顿,删掉那几句劝学的话回复道:
<早过去了,不用替我担心
这条消息过去如同石沉大海,无论之后白轲怎么给他发信息,高航都再也没理。
白轲想起了高航他爸赌博欠高利贷的事,担心他家里是出什么意外了,情急之下问老方要了他的家庭住址。高航有可能是因为被人暴力追债才躲起来不来上学的,白轲打算碰碰运气看去他家能不能找到他。
白轲顺着导航一路走过去,七拐八绕的最后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单元楼前。白轲回想老方告诉她的住址,抬腿往三楼走去。
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面布满蜘蛛网和裂缝,连楼梯边角都开始生锈。
白轲一口气爬到三楼来到高航他家门口,生锈的铁门是关的,门口堆着满是灰尘的杂物,看上去像是很久没人居住过。
白轲试探地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回应,以为扑了个空的白轲难免失望,不死心的重重拍打了两下铁门,咔擦一声,生锈的门锁掉落了。
原来这门压根就没上锁……
“不怕家里进贼吗?”白轲嘟囔着从门口探出头,房间内没开灯,从门外透进来的日光很微弱,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白轲犹豫两秒走进门内,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精味,她摸索着墙壁好不容易找到了灯的开关,结果开灯时脚下一滑,不知道被什么滑溜溜的东西绊倒在地。
扑通一声,白轲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的她听到了一道沙哑不已的男音,只是声音的主人语气恼怒,“你过来干嘛?”
白轲一愣,揉着摔痛的屁股站起身,刚绊倒她的是一个喝空了的酒瓶子,再朝声源看去,只见高航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墙边,手里握着喝了大半瓶的啤酒。白轲再看向地面,全是喝空了的酒瓶子。高航边上还有足足一箱未开封的酒,白轲恼火不已,低吼道:“高航,你他妈要喝死自己吗?”
高航没有回话,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机器般,只是机械的不停往嘴里灌着酒。
他甚至看都没有看白轲一眼,麻木地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便暴躁地将空瓶子摔在地上,下意识去拿箱子里的新啤酒。
白轲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酒瓶,又一脚将那酒箱子踹开,“别喝了高航!”
酒瓶被夺,高航这才正眼看她。两人四目相对,高航眼中是白轲从未见过的、深入骨髓般的绝望,如同死期将至的病人般。
白轲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悸,高航似乎彻底染上了酒瘾,他的狠劲在一点点被酒精侵蚀殆尽,变得消极,变得萎靡不振。
白轲揪心无比,曾经狂妄自大的少年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如今的无尽颓废。
高航看清了白轲眼中的惋惜,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
“白轲,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一遍遍提醒我。”
他眼中充斥着红血丝,眼下的黑眼圈很严重,像是几天没睡过一次觉。白轲不去看胡子拉碴的他,盯着地上的那堆空酒瓶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高航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这么作践你自己?”
高航满脸疲惫,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电灯泡,灰蒙蒙的灯泡被蜘蛛网包裹着,苟延残喘地散发出微弱的光,无端让高航感到一阵窒息。他叹了口气,半晌才无力地回答:“我妈得癌症死了,我爸一周前也跳河自杀了,这个家破烂得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心如死灰,声音都透出浓浓的无望感,“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真没劲。”
白轲鼻尖一酸,十分同情高航的遭遇,有种想哭的冲动,“你爸跳河自杀了?”
高航嗯了声,白轲拦着不让他喝酒,他便从裤兜里翻出一包烟,“也不算自杀吧,尸体被捞出还套了个麻袋……估计是赌博又输了,没钱还被人扔河里拿命抵债了。”
这事后来被放高利贷的黑势力压了下去,没能登上今日头条,甚至只有寥寥几人知晓。高航说得风轻云淡,白轲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痛苦,她知道此时说些什么都对高航没用,只是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他。
高航眼角流出一滴泪,他抬手擦掉,弹弹指尖的烟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这个拥抱对他而言太过温暖,可又无比短暂,一恍神怀中的温度便消失了。
白轲本来想安慰一句一切都会变好的,但想了想这句话太假了,变好和变坏,大多都是听天由命的。可不管发生了什么,活着都是最重要的。自杀实在是太蠢了。
白轲斟词酌句地组织语言,“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人生只有一次,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珍惜这宝贵的生命。”
她说完起身替高航收拾好满地狼籍,将他没喝完的啤酒瓶全都套进了垃圾袋,打算等下离开时顺带给他丢出门去。
高航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手里的烟被他抽了一口便没动了,很快就燃烧得只剩下烟头。
白轲收拾完垃圾后蹲在他跟前,试图开导这厌世少年,“生活没了谁都要接着过不是么?酒瓶我全给你扔了,不要再去依赖酒精了,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
闻言高航呲笑一声,猛吸了一口即将燃尽的香烟,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抬起脸,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活?孑然一身活着又有什么劲?如果我不去依赖酒精,你告诉我,我还能依赖什么?”
他说着栖身上前凑近白轲,混合着烟酒味的气息扑鼻而来,“嗯?依赖你吗?”
白轲一愣,对上高航黯淡无光的眼神,莫名感觉呼吸一窒,别过脸开口道:“我就是看你状态不对,想着拉你一把……高航,你现在才十七八岁,你人生的路还很长,只要你活着,不放弃对生的希望,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值得你去依赖的人。”
高航听了情绪突然暴躁起来,“可我等不到那天了,我他妈现在就不想活了!”
他将冒着火星的烟头握在手心,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现出来,“太没劲了,真的,这世上没有我想留恋的东西,我不明白我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他将在心底压抑许久的消极情绪发泄出来,完了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扔掉烟头去翻垃圾袋,想找出被白轲扔掉的酒瓶。
白轲见状正要拦他却被一把推开,高航情绪在抑郁边缘,性情越发暴躁易怒,“别他妈拦着我!我就算喝死了也不关你事。”
白轲被高航推得脚步踉跄,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高航很快就翻出来一瓶酒,拧开瓶盖不要命似的咕噜噜大口往胃里灌。
白轲真怕他酒精中毒猝死过去,扑过去一把抢走他的酒瓶,重重砸到地上,对着几乎失去理智的高航吼:“别这样!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为了我活下去!”
酒瓶碎裂的声音和白轲的嘶吼同时在他耳边响起,高航想死的心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你要我为了你,活下去?”
他语气听来不可置信,似乎没料到白轲会这么要求自己。白轲一心想要唤回高航的求生欲,拼命点头道:“嗯,就当是为了我,在你没找到你的依赖前,为我活着。”
高航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就在白轲以为他不愿意时,高航恍然回神般清醒过来。他踢开脚下的酒瓶碎片,一步一步朝着白轲走过去,逐渐将她逼在墙角。
“好,为你活着,我这条命是你的。”
高航像是和她订下生死契般,说话的语气无比郑重其事。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般死气沉沉,那目光图谋不轨地落在白轲唇上时,有那么片刻的光景,仿佛是想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