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故乡2

在这暮色森林里，除了弟弟还能有谁呢，他向前几步，借着微弱的暗光发现那的确是安慈，

安溪：你干嘛不出声啊？

安溪责备着，却过去拉住了弟弟的胳膊。安慈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安溪陷入找到弟弟和自己有人陪伴的欣慰当中，暂时忘了饥饿的不愉快和安溪吓唬自己的抱怨。他对安慈丢下活计私自贪玩的做法絮叨了一顿，然后叫他做好心理准备，爸爸会因此惩罚他的。

安慈：我才不在乎哩。

安慈反而开口道。这种话要是被爸爸听到的话，肯定会揍他一顿的，在爸爸眼里，一个十三岁的人竟然什么活都不干，简直明摆着就是找打。

安溪：树林里有什么好玩的呢？

安溪一边拉着他回家，一边问道。安慈不说话，只是机械地跟着。安溪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没有逼问催促。他知道，有时候安慈叽叽喳喳，有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大人们拿他也没办法，可是，慢慢地，安溪意识到，一个过分沉默的孩子会让大人无所适从，他不笑不哭不闹，谁人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他此刻在思考什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约快走出森林的时候，安慈忽然开口了：

安慈：真希望这条路长得走不完。

安溪：为什么？

安溪顺着问。

安慈：这样我就不用回家做那些讨厌的农活了。

安溪知道弟弟讨厌干活，所以有时候自己宁愿多做一些帮他争取一点玩的时间。可是，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怎么办呢？好吃懒做，怎么养活自己？又有哪家姑娘会愿意跟他好呢？之前安慈说过，他真是羡慕自己，枯燥繁重的乡下生活不会让自己烦躁疲倦，简单随意的交往就会感觉幸福快乐。

安慈：我却不满足，感受不到别人对我的关爱，自己也不觉得幸福。

弟弟说，

安慈：我一定是带着罪恶出生的，也许我前一世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狂。

安溪：前一世？

弟弟的这种说法叫安溪感到惶恐，

安溪：我们死后都将回到上帝的庭院之中，不会有下一次轮回的。

他借用教区神父的话说道。可是，弟弟却反驳，说世界存在光明的真善之神和黑暗的邪恶之神，真善之神创造了精神世界，邪恶之神创造了物质世界，人的灵魂永远纯洁，但被恶魔禁锢在肉体之中，灵魂会在世间不停地轮回，一次生命中的行为会影响下一次生命历程的肉身，人无法回归天堂，只能在生与死的循环当中不停地将自己的灵魂变得完美。

那时候的安溪甚至觉得害怕了，

安溪：那是纯洁派的念头，

他说，

安溪：如果让神父知道了的话，你要遭殃的。

神父一向以对教区里人民的灵魂负责为己任，断然是不允许安慈相信并宣扬这种异端邪说的。

每到了周末祷告日的时候，神父都会提到当初的纯洁派，他们作为信教者，最终却成为伪徒，歪曲教义，竟然认为是圣典中的恶魔创造了世界，而上帝只是一种精神，还宣扬灵魂的轮回与永恒。他还说，作为上帝的惩罚，一位纯洁派的女性领袖因此被教会推到井中，再用石头砸死。眼下，安溪不想提起此事，他只想那些异端邪说只是一时吸引了空虚的弟弟注意，过不了多久，他的关注点就会发生变化。于是安溪转变话题道：

安溪：你很喜欢走夜路，不怕迷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