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曾在旁人的言语中，被形容地面目全非。
只有真正接触过，了解过，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龙墨羽从来都是从容镇定的，平日里虽清冷孤傲，还特别寡言，但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人不是因为身处高位，所以有些傲慢无礼，他只是在神禁之地守久了，对于与人交际这方面，有些怠倦。
他本人，其实非常温和，也很细心。
他会得很多，他是战神，当过将军，剑法高超，排兵布阵是一绝；他会炼器，也当过帝君，琴棋书画也好，刀枪剑戟也罢，无一不精。
可他一生正儿八经地就收了俩徒弟，到头来，还没一个继承他衣钵的，反正传言里是这样说的。
他的大弟子钟离清和，是个菩萨心肠、悲天悯人的医者，所以他教会了钟离清和如何展露锋芒，教他从一个只会治病救人却不会拒绝也不懂得拒绝人的大夫，变成了温和儒雅的帝君。
仙人们都说，钟离清和虽是仙帝，但他身上有太多文人的那种温润儒雅的书卷气，以及入世医者的仁善悲悯。
他是君子，方方正正，不太像个有手腕有魄力的君主，可是他们都不知道，钟离清和在遇见龙墨羽之前，被人坑地有多惨。
钟离清和如今身上的温润如玉与锋芒毕露，融合得非常好，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这样，有善，又有锋。
可这当中，有一半是行走世间历练所得，一半是从龙墨羽身上继承得来。
而龙墨羽的小徒弟颜氏沐辰，他是颜氏王族遗孤，这孩子可怜，从小就没了父母，父族没落无人管，背后的母族人人都想利用他、掌锢他。
颜氏沐辰从小就被龙墨羽带在身边，百结也是一点点看着他长大的。
龙墨羽教会了颜氏沐辰坚强勇敢，也让他养成宽容仁善的性子。
百结听很多人提起，神氏龙烨是英勇无畏的修罗战神，可教出来的徒弟，却没一个和他相像的。
他们都错了。
龙墨羽这一生，指点过无数的后辈，但收入门下的，就俩徒弟。
他们分别从他这儿学到了适合各自去发展的路，而不仅仅只是学习知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也勿强加于人。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要做的事情。
没哪条规定说，子必须肖其父，徒弟也必须继承师傅衣钵。
好的师傅，是会让你受益终身的，你从他那里，学到的不应只可以拿得出手的道理，还应有骨子里、真正的风骨。
这才是重要的，这才是好的师傅，能带给弟子的。
百结在关于她主人的事情上，对他有怨，有恨，但在别的事情上，她没法儿昧着良心去诋毁，她也不会去这样做。
这些年，她为了真相，流亡奔走，又怎会去制造那些不实之论。
夜辰和白泽去了魔界还没有消息，钟离清和与慕容暄妍也不知道要医到何时，颜氏沐辰走不了，就拉着宸熙说话。
颜氏沐辰：“师尊，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如果仅仅是战胜修罗魔神凤倾歌，那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宸熙淡淡道：“找人。”
颜氏沐辰：“那……找到了吗？”他们都知道宸熙找的是谁，可也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找到了，可是……现在我们失散了”宸熙看了眼闷闷不乐的小家伙，道，“我把她弄丢了。”
颜氏沐辰：“……”我又不瞎。
这话不用说，颜氏沐辰也知道，从来这里，从见到他师尊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从见到百结隐没在众人之后，他就已经聊到了。
过去从来都形影不离的人，没在身边，只能是丢了啊！
宸熙问沐辰：“你王叔呢？他到底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颜氏墨染，她人呢？”
颜氏沐辰：“……”还不如不问。这俩人的行踪，我一个也不知道。
当时，神帝洛晞离开神界的时候，让他的护法大将军南陌尘留下来帮颜氏沐辰，而让南陌尘的女儿，司水之神南清溡跟着。
可后来，南清溡莫名其妙被贬，颜氏沐辰不得不派南陌尘去寻神帝洛晞，顺便找找南清溡和颜氏墨染。
可是，至今为止，颜氏沐辰也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
他们也没说几句，宸熙看了眼颜氏沐辰，道：“你留在这儿，我出去一趟。”
颜氏沐辰很乖地点头：“好的，师尊小心。”
宸熙摸摸小家伙的头：“乖！”
“距离你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宸熙上前，再次向云清泽确认。
云清泽：“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宸熙蹙眉：“你们和百结留在这儿，我出去看看。”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宸熙自始至终也没跟沈玉说几句话，沈玉知道他很不待见自己，所以大家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在石室外等着。
忽然，石室的门被打开，宸熙从里面出来。
沈玉以为，他终于要开始问她了。
但这人却已经往门上设好了阵，往外走了，半道上顺口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沈玉不可置信：“可以走了？”
宸熙对她的表现浑然一点不在意：“慢走不送。”
沈玉呐呐：“神尊难道就没什么想问的？”
“问什么？”宸熙负手前行，那冷淡至极的声音自前方传来道，“难不成，问你当年为何选择我们，还是问这么多年……”
“命运女神为何高居天外之天，置身事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沈玉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想同她说话。
也是，传言中，他从来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而现在，沈玉被这个传闻中应该不是那么擅言辞辩论的人，怼得只想给他跪下来磕头认罪。
最后，她也只道：“其实，这些年我找过你，很多次。”
宸熙对沈玉找她根本不以为意：“所以呢？”
沈玉：“……”
她根本没见到过他的面儿，一次都没有。
其实不光是沈玉，这些年，陆陆续续去飘渺圣境找传说之神的人有很多。
除了钟离清和与风青奕，也就只有神帝洛晞见过他了。
宸熙在她的沉默中，也似乎明白了，大概是被夜辰拦下了，他道：“得亏是没见着面儿，否则，今遭你我也不用再见了。”
因为，如果真见着面儿了，估计就早就被我一剑给劈了。
沈玉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想掰扯过去这些已经发生的足够悲剧的事情，便道：“那神尊找我来，有何吩咐？”
颜氏沐辰已经悄悄和宸熙讲过沈玉的事情了，看着格外理亏心虚的沈玉，宸熙冷笑：“你以为，我是在救你？”
“并没有。”边走边说，“我让夜辰去，只是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原来如此。
沈玉终于明白，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同她说什么。
那天颜氏沐辰截下月无瑕的神旨，也只是机缘巧合。
若不是她被月无瑕逼迫，她根本不会有见到宸熙的机会。
“抱歉，那时候，我别无选择。”事已至此，除了抱歉，沈玉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我都是被职责宿命裹挟的神，我清楚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但当年那件事情……”宸熙站定，回头冷睨，“你不必再说，我也不会原谅。”
眼看着宸熙要走远了，沈玉急道：“神尊？”
宸熙：“其实当年那件事情，你并非只有一个选择，就像今天这件事情，你也可以选择不来。”半道上把东西给颜氏沐辰，她自己走了就是。
沈玉愧疚道：“可我来了。”
宸熙：“但这毫无意义。”
沈玉：“对不住。”
宸熙：“对不住这样的字眼，才是最虚伪无用的。”
“沈玉，命运之神，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当年那件事情你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但你依旧找上了她，所以现在再说什么后悔什么对不起都已经晚了。”
“她这些年遭遇的一切你能替她受吗？不能。你不是她，没资格跟我说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同样地，不管是我，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替她去原谅什么。”
宸熙：“你走吧！”
沈玉几乎是肯定地说：“你不是龙墨羽。”
宸熙压根儿没理她。
沈玉也没期望他回复，只是继续说：“你和她讲的不一样。”
宸熙终于肯停下脚步，听她说。
“本神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沈玉看着宸熙，一字一顿道，“虽然你是六界人人景仰的六界至尊，可我是命运之神啊！”
“神氏龙烨，作为灵神，你的命星，早就陨落了。”沈玉苦笑着，说着，““早在很多年以前，你和她大婚的那时候。”
宸熙垂眸，点头：“我知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所以，不用你来提醒。
“那你究竟是谁，神氏龙烨又去了哪里？”
宸熙：“曾经，我神魂分裂，镇守八方，如今封印已除神魂复归，我是神氏龙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