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沐辰当然看得出来，九霄元君，月氏无瑕，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得体的笑，可此时此刻这人眼间都是阴鸷，眼里夹杂着的刀尖儿般的锋利和轻蔑，掩饰不住地往外冒。
但沐辰也不惧她，除了背后有师尊神氏龙烨外，他如今还代掌神界，若他的安危除了什么问题，那月无瑕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月无瑕曾高坐九天之上，统御整个神族。滔天的权势一下子没有了，她又怎会甘心。
“神媮大人，久仰大名，未曾前来拜见，是沐辰礼数不周。”
“沐辰此前或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颜氏沐辰上前，躬身行礼后，才对沈玉表明来意：“您是大司命和少司命的师尊，沐辰此番是想向您请教些关于祭祀法坛方面的事情，此事也请了圣女宫光明圣女灵玉。沐辰少不更事，还请两位女神大人赐教。”
沈玉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少年，勉强一笑：“小殿下倒是客气地很。”
这便是神氏龙烨的小徒弟啊，也是如今，整个神界的掌权者。
不算战神墨染，神氏龙烨一生，名正言顺地，就收过俩徒弟，钟离清和，与颜氏沐辰。大徒弟，在仙界继风烨仙帝的位，做了新一任的仙界帝君，而后者，便是这个小少年，他现在居然已经代洛晞执掌了神界，可见其能力。
“神媮大人言重了。”颜氏沐辰微微一笑，“您是命运神殿主神，就算师尊来了天外天，也得先同您问安才是。”
沈玉：“……”不敢不敢，我可受不起。
颜氏沐辰三言两语，沈玉便猜到了，应是神氏龙烨找她。
她独居三十三重天外天，平素不与任何仙神来往，颜氏沐辰就算有事要问，也不太可能找上她。
他此刻这般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是神氏龙烨让颜氏沐辰找她的。
罢了，当年的事情，终究是我对不起他们夫妻。如今，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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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若梦-帝心如许
我从未得到，但也从未失去。
那种爱着她的感觉，给予了我新生。
——风青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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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妖塔：
“凌落宸，你说，如果，师尊回来了……”风青奕挠挠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我不再做妖帝了，那么，你还会忠于我吗？”
凌落宸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不过这人向来性子板正，有什么说什么:“您和妖界女帝还有师尊，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忠于妖界，倘若有一天女帝陛下回来了，或是妖界不再需要我了，那我也愿永远追随您，此生不变。”
风青奕有些乐了，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小狮子还是个认死理儿的执拗性子呢！真是有点憨憨的可爱，哪里像威武霸气的兽王。
风青奕眼眸轻眯，手指摩擦着，慢慢敛起笑：“曾经，在我生死存殁之际，她不顾一切地帮了我，那时候，我就发誓，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也需要帮助，我将倾尽一切，不遗余力地帮助她。”
在旁人看来，风青奕就是个疯子，好战又偏激执拗，嗜杀且脾气暴躁。
但是，若你是风青奕，孤零零在这世上活了几十万年，沧桑巨变，人心险恶一一都尝遍了，你就会知道：有一个人，她怀着满心赤诚走近你的生命，不怀有任何利用，不参杂任何见不得人的目的，就仅仅只是雪中送炭。她让你的世界，从冰天雪地，变成了鸟语花香，把你从无间深渊，带到光明大道。那么你就会知道，这个人，于你而言，有多重要。
凌落宸看着风青奕，看他竭尽温柔地许诺：“如果可以，我愿化作这尘世中的千风，冰雪，星光，守护她。”一如她，身祭六界，用她的光，照耀着，我的过去与未来。
风青奕：“我感恩她，崇敬她。也……爱她。她从来，都是我之信仰。”
凌落宸忍不住问：“她在你眼里，就那样完美那样好？”好到你忘乎自我？
风青奕摇摇头。
其实，在他眼里，龙墨羽和凤凝曦，都算不上很完美。
神帝洛晞，在还未继位前，不仅酷爱打架斗法，而且热衷于烹饪。但他自己在这方面毫无天赋，偏他自己浑然不觉，做出来的东西既匪夷所思，又十分难吃。而作为他的至交好友，龙墨羽知道他手艺千百年也没个长进，但就是不拆穿。洛晞做的吃食，也就龙墨羽会硬着头皮捧场。
而每当这个时候，凤凝曦总是笑着，也跟着去。她不发表意见，但会用行动支持。
没有人会相信，有好朋友相处了十几万年都没有真正吵过架吗？
他们就是，风青奕亲眼见过的。
所以相比之下，风青奕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他永远做不到像他的师尊那样悲天悯人，也不可能像龙墨羽那样高洁正义。
再也不会有龙墨羽和凤凝曦这样的人了。
所以，风青奕很羡慕，也很向往。
他很想知道，到底怎样做，才会有人为你不顾一切，才会有人愿意与你死生莫逆。
他和凌落宸曾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曾是并肩同行的好友。
这些年，风青奕从未想过，他与凌落宸的关系，会发生改变。
凌落宸说，他将永远追随风青奕，无论生与死。
现在他们之间，拥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可以后呢？
风青奕有些怀疑，他似乎产生了困惑。
风青奕在想，倘若他一无所有，是否还会有人，像当初的她一样，为他，为风青奕这个人，做些什么，无论大小事。
所以，面对凌落宸的质疑，风青奕这样回答他：“如果你不曾得到过什么，而有一个人对你特别特别好，你会不会爱上她？”
“我觉得我会，因为她的存在，于我而言，一定是救赎。”
从前，风青奕一直自觉自己一直深爱着凤凝曦。
后来，他才明白，他并不是单纯爱这个人。
那时候，他初涉尘世，对这世间的一切情感都很模糊，他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还是对九天神女的爱慕之情，亦或者是他们数年陪伴下来的亲友之情。
直到再见到姜嬣这时候，他才明白。
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凤凝曦，所以他会爱上这个人。
而是因为，她这个人，以及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本身就那样好，值得万千人的敬仰和崇拜。
他虽是妖帝，但也只是这世间万千生灵中的一个，他没法不爱上这个人。
那时候，因为救命之恩，他们相遇；因为数年陪伴，他自觉爱她。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他爱上这个人，除了她本身就吸引着她以外，还有这些特定条件的加持下。
崇拜，敬仰，喜欢，爱慕？
这当中多少细微的差别，风青奕自己是分不清的。
爱慕吗？
又或许，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不仅仅是了。
但谁又能说得清呢？
谁会拒绝那样好的女孩呢？
他分不清，但凤凝曦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她对风青奕的心思，一清二楚。
所以，在他还未开口之际，就已经婉拒了他。
凤凝曦刚出事那段时间，风青奕确实偏激疯狂，他觉得谁都对不起她，谁都是她的敌人！
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满满都是恶意与中伤。
那个时候，捡漏的，搅浑水的，伺机而动的，中饱私囊的……世间之恶毒，之混乱，之不堪，他看得一清二楚。
旁人畏惧害怕，止步不前，噤若寒蝉，独善其身。
而风青奕，偏不惧，他没法抛弃良心道德的谴责，心安理得地稳坐妖帝之位。
妖界群妖横行，他在妖界这些年，行事凌厉果决，有太多不平与战事，他都是全凭武力镇压。
风青奕自己也从来都不在乎群妖对他的看法与评价，直到再见百结，看见百结对他师尊永恒不变的忠诚与维护的时候，风青奕才发现，原来这些年，他都是孑然一身。
作为妖界帝君，统御群妖的妖主，放眼望去，妖界真正忠于他的，寥寥无几。
就算是与他关系颇为亲近的巫铃儿，也并非真正效忠于他。
巫铃儿虽师从巫山神女，但她是灵巫一族，灵巫一族出来的祭司，效忠和信仰的，只会是灵巫之主。
只有凌落宸，他不确定。
从他带着招妖幡入主妖界开始，这个小狮子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
这些年，凌落宸一直跟着风青奕，南征北战，千年倏忽而过，他们从当初的互看不顺眼，变成最默契的战友了。
风青奕是从凌落宸未化形，还是个小雪狮的时候就认识他的，他是看着他长大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他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小雪狮了。
风青奕自认不算个好的上位者，他统御群妖，也只是因为师尊的嘱托。
对于好杀伐的妖族来说，他确实算不上个明主，凌落宸跟着他，并非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的心思，似乎从来都不在杀伐与征战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