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并没弄到手。都是这俩碍事儿的。

　　慕容暄妍微微一笑：“既如此，仙子慢走。”

　　慕容暄妍再怎么说，也是仙界帝后，发号施令的事她也是做惯了，即便温温柔柔地询问旁人意见，那也只是性格使然，实际上她根本没有给对方选择的余地。

　　事已至此，泠月知道此行办不成事了，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带人打道回府了。

　　待人走后，看着一个个蔫儿了吧唧的少年，钟离清和这才露出些许笑意：“诸位小友，你们看，这里并不是安全的栖身之所，若不嫌弃，诸位可愿同在下去仙界？”

　　神氏沐泽看了看大家，得到大家同意后，才上前揖礼，恭敬道：“方才多多谢仙帝陛下、仙后娘娘解围，您二位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只是忘忧宫乃我们故乡，且这里还有故人要等，着实不便离开。”

　　钟离清和很是理解他们的为难之处，道：“既如此，便不与为难各位了。诸位小友，来日方长，珍重再见。”

　　回到忘忧宫，神氏沐泽披上了属于“轩辕瑾”的外壳，他仍旧是那个自闭孤独的少年，沉闷木讷，只有在端沐熙宁面前，他才会有点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皑皑天上细雪，煌煌长夜明灯，皎皎云间明月，攘攘人间孤客。”端沐熙宁指着夜空，对神氏沐源道，“你看，这偌大的安宁王城，只有我们，无家可归。”哪怕是王城脚下的乞丐，都有破庙遮风避雨。可这万家灯火中，唯独他们没有人愿意收留，也没有人能够收留。离了这忘忧宫，他们犹如孤魂野鬼。

　　神氏沐泽：“现在，我们也不能去找你的灵神本相了。”

　　端沐熙宁不知道，可他却知道，他从百结那里得知了端沐熙宁的身份，更得知了有人在找她。

　　而现在的忘忧宫，危机四伏，不知多少人盯着。

　　不出去还好，一出门恐怕遇到的都是瑶池仙子那样的对手。而他们这里，都是些少年，修炼不过短短几年，甭说与那些人对抗了。遇上了，以卵击石都是轻的，弄不好只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如果这是命运的召唤，那么我……接受命运的安排。我，神氏沐泽，在此向光明女神祈祷，愿我们都能……平安无虞。

　　端沐熙宁摇摇头，向神氏沐泽表示：“没关系的。”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而她，已经，学会了接受事与愿违。

　　如果姜嬣在就好了。

　　她就是忘忧宫的天。

　　她有勇气也有能力​保护这里的每一个人。

　　可现在，她不在。

　　他们只能靠自己，也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宸熙和百结在寻找封印在幻境里的秘密，风青奕回去处理妖界的战乱了，钟离清和与慕容暄妍已回仙界。

　　现在的忘忧宫，只有端沐熙宁他们自己。

　　大家各自都在奔赴自己的战场。

　　他们也不例外。

　　端沐熙宁与神氏沐泽对视一眼，两人便默契地往外走——只要远离这里，忘忧宫的其他人，就是安全的。

　　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俩人。

　　是他们，云清泽和司空无恙。

　　平时关系好得不得了的俩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争得面红耳赤。

　　两人大晚上的边走边吵不说，还动起手来，拉拉扯扯，衣衫不整，等他们反应过来，接接收到了来自端沐熙宁意味深长的目光。

　　云清泽：“……”

　　司空无恙：“……”

　　眼见着要偷溜出宫被人撞见了，端沐熙宁与神氏沐泽只好作罢，转而调解起云清泽与司空无恙的矛盾来。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对于忘忧宫目前困境，大家都一清二楚。

　　而云清泽与司空无恙两人，就谁留守的问题产生了重大分歧。

　　司空无恙想她是忘忧宫唯一的占星师，她必须出战，而云清泽是在军队里长大的，修筑防御工事是他的专长。

　　但云清泽觉得司空无恙并不会多少武功，她得留守后方，而自己作为曾经的云家军少帅，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出战是必须的。

　　听了半天后，神氏沐泽无奈表示：“你们，自己决定吧！”

　　云清泽分毫不让：“我来当先锋。”

　　司空无恙拗不过他，加上时间紧迫，只好跟他妥协，无奈表示：“你开心就好。”

　　结果云清泽自己得了便宜，还不忘替司空无恙选择：“那阿恙你留守。”

　　司空无恙一听，立马反驳：“不可能。”

　　云清泽急了：“嘿！你怎么分不清好赖呢，我……”

　　“……”

　　半个时辰后，端沐熙宁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已经彻底蔫儿了。

　　神氏沐泽也是听得头昏脑胀，满心绝望，只觉得先前信誓旦旦答应让他俩抉择的自己是个傻逼。

　　“这偌大个尘世间，能有个归处，已经够幸运了，别把上天的恩赐当成理所应当。”等他们暂时达成一致，端沐熙宁才问，“你们，真的决定好了吗？出了这里，就没有退路了，即使你们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云清泽：“我云清泽自入忘忧宫起便立过誓，此生再不逃避不后退。若有违背，仙神可诛。”

　　端沐熙宁：“为什么？”云这个姓，在轩辕王国，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了。

　　云清泽：“因为，云之一族，早就在轩辕寂灭了。而我，不能让这里，再成为另一个云家。”三年前，震惊整个轩辕的灭门惨案爆发，在这场惨案中，整个云家，三千余人，无一人生还。没人想得到，云之一族，如今还有族人在世。

　　端沐熙宁：“现在还有时间，你能……说一说，你的过往吗？”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话，不愿提及的过去，而单看皮囊，往往都是滴水不漏。谁也想不到那张波澜不惊的面皮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但幸好，云清泽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当年我和族中余三百弟子都曾拜入学宫，灭门惨案爆发时，学宫里家族其他弟子都被转移出境了。”

　　神氏沐泽：“怎么可能？”

　　司空无恙接道：“因为我的师傅，叫南宫木晴。我曾随师尊在祭司阁，见过忘忧宫主一面。就是那一面，她指点我学业，授我占星之术，也是因为那一面，我才能在最后时刻窥天机，救阿泽与其数百族人于危难。”

　　端沐熙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当年南宫木晴才会接连入学宫、闯王宫。”

　　司空无恙：“是。”不仅如此，她也是后来从端沐熙宁口中得知，姜嬣和江宸熙公子，当时正在边境一渔村，离王城数万里之远。

　　而那时候，云之一族灭门惨案一夜爆发，朝中上下，城内城外，无一人支援。

　　只有她的师傅南宫木晴，这个曾被南宫家族除名的姑娘，连夜在祭司阁使用千里传音术通知姜嬣和江宸熙，并孤身一人秘密入学宫，救云清泽与其族人于危难之间。

　　后来，她和师傅在学宫外的中央大法坛使用传送法阵送走了云之一族的遗孤。

　　江宸熙在城外接应并护送云家人离开轩辕境内，与此同时姜嬣孤身一人，来救王城她和云清泽。最后，她和云清泽伪装成姜嬣为祭司阁新收的弟子，这才躲过王后的追捕，而南宫木晴则是夜闯王宫拖住陛下——王后没见过她，但是云清泽曾跟随父亲出征，陛下是见过他的。

　　轩辕的律法救不了她和她清泽哥哥的族人，但人可以。

　　关键是，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在那一刻，站出来。

　　不幸的是，没有。

　　幸运的是，她和云清泽有命，站在了最后，知晓了这个残酷无比的事实。

　　那天之后，云清泽不再相信人性本善，她也不再与人交心。明明当年，他们都是十三四的少年，可却，见识了世间之极恶。

　　是，人内心是有光明处也有阴暗面的。

　　但云清泽已经不可能将生死性命交付于人的道德与善心。

　　家族被灭，昔日盟友倒戈的倒戈，事不关己的撇清关系，他在一夕之间明白了人性为何，人心……又是何等的脆弱与经不起考验。

　　但今日，他愿意站出来。

　　不是什么善心，不是什么责任。

　　只是因为，有人曾帮过他。

　　只因为那个人。

　　她在他和司空无恙命悬一线时，从千里之外奔赴赶来，帮了他们。

　　她救下他的族人和爱人，更在后来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这些年，云清泽修习术法武功，但他从未动过刀枪剑戟。

　　如今，云清泽愿意为了那个人，提剑。

　　他想，三年前，那些人，寒了他的心。

　　但他不想，再有人寒了心。

　　尤其这个人，这些年，她和她身边的人，给了他温暖。

　　他愿意为了那个人，为了他身边这些人，以命相护。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比如振兴家族，比如守护亲友。

　　他家族已灭，但所幸，还有族人存于世间。家族的振兴就寄于族人了；身边的亲友，他要自己守护，这是他，存活于世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