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
凤倾歌找到阵眼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魔邪正在窥视。
堂堂魔尊，竟然偷窥女孩子的梦，真的无耻！凤倾歌二话不说，一掌拍向魔邪。
奇怪的是，魔邪并没有躲，生生受了这一掌。
“噗……”魔邪一下子栽倒在地。
凤倾歌惊讶极了：“我能碰到你？”
魔邪捂着心口，抹了把唇边的绯红，道：“当然，也不看看这幅躯壳是谁做的。”
凤倾歌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白棉树的枝干？
当年，她与神氏龙烨一战，她被神剑凌虚所伤，躯壳被毁，但所幸神氏龙烨随身带着寜冰月箫，她的魂魄便寄存在这柄绝命祭器上。
那天假扮那个人后，她再次见到了魔尊，本以为她心愿了却，从此魂飞魄散。
没想到，如今她竟有了躯壳，灵魂有了承载，不再是虚无缥缈风一吹就散的模样。
凤倾歌匆匆看了看自己，忙忙上前扶起了魔邪，问：“你刚才……用的燃梦之术？”
魔邪凝眸望着她，笑了下：“是。”
末了，他又补充道：“这是从那个人那里学来的！”
所以，用她教他的法术，来对待她，她说他心狠，一点也不为过。
凤倾歌：“……”
“这个世界上，只有曾经的神氏凤兮有能仅凭灵力赐予躯壳生息之能。”魔邪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若非飘渺圣境是她以己之灵所造，她在本人亦在此，我也不能借这里的灵气来为你造这幅躯壳。”
“而你原先的躯壳，是用红棉所造，但这飘渺圣境看似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我并没有找到红棉，只能以这白棉代替了。”
代替？
凤倾歌心里暗自苦笑。
我原本，就是个赝品，如今以替代品造躯壳，果真绝配！
原来如此啊！魔邪，魔尊大人，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诉我，我只是个傀儡，只配得上替代品吗？
魔邪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问：“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吗？”
喜欢？样子？
凤倾歌忍不住想骂人，什么喜欢，什么样子？这些东西，有哪一样，是我的了？
见凤倾歌不说话，魔邪敲了敲她脑壳，不满地表示：
“本尊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将你四散瓢离的魂魄收集起来的，先是费劲心力为你造躯壳，如今又铤而走险用燃梦之术获得她的神血助你重生。你再怎么恨我，本尊帮你也是事实，怎么，本尊配不上你说一句感谢的话？”
凤倾歌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我只是个傀儡而已。
魔邪却仿佛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冷冽道：“那也是本尊的，我的东西，生死存亡只能由我决定。”
凤倾歌难以苟同：“你真是个疯子。”
这世上啊！有人求之不得，就有人弃如敝履。
魔尊留下了他一手捏出来的人偶，这让凤倾歌萌生出了一种偏宠的错觉。
他给了我躯壳，让我灵魂有了归处，我竟不知，他如此做，到底是因为喜爱，还是利用，又或者是，这样一副他一手缔造的躯壳，他施以控制和占有更加方便？
可无论如何，凤倾歌已经不敢再相信了——魔邪事事以他魔界为先，他和她曾经以为的家，已经抛弃了她一次。
魔邪又道：“再者，本尊也是在保护你。”
凤倾歌险些冷笑出声：“保护我？”
魔邪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别忘了，你那么声势浩大地当着仙界帝君的面儿伤了他的师尊，你觉得钟离清和会善罢甘休？凤倾歌，扬言要找命运之轮的人也是你，你真以为……神界会无人察觉？”
凤倾歌低下头：“我只不过……做了我想做……和应该做的。”
魔邪倏尔抬高了音量：“应该做的？”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凤倾歌淡淡道，“我为她报仇。”赎我曾经造下的罪孽。
“想必……魔尊也是欣喜的吧？”凤倾歌扭头看向他，神情淡漠。
魔邪面沉如水：“本尊有什么可欣喜的？”
凤倾歌久久注视着魔邪，低声道：“毕竟，你那么喜欢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报仇。”魔邪起身，“等她醒来，该讨的账，她会自己一一讨回的。”
凤倾歌想：魔邪，你自以为喜欢她，但你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
有些账，就算没有人提醒，她会讨，但有些账，就是旁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去讨。
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那些她不会去翻的旧账，不是咬咬牙就过去那么简单，而是时至今日没必要了。
想到还在阵中沉睡着的人，凤倾歌问他：“这里是，飘渺圣境？”
魔邪承认：“是。”
“也是你，带她回这里的？”凤倾歌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道，“胆敢明目张胆地在人家家里做这样的事，魔尊的胆量，当真是不一般啊！”
魔邪：“……”
魔邪觉得她对自己误会颇深，有必要好好解释一番：“其实，这与本尊，并无关系。”
他像是自嘲一般道：“她是身负神禁之地封印的六界至尊，是九天至尊神女，是代表光明的女战神，我们是一生之敌，话都没说过几句。我一介邪魔，哪里能接近得了她？更遑论带她回来……”
凤倾歌垂眸，不语。
魔邪道：“当时，我确实在这飘渺圣境附近，但众所周知，只有得到飘渺圣境主人的允许，方可入内。就在我准备强行破除这里的结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凤倾歌警惕道：“什么事？”
魔邪：“其实本尊到现在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当时，我感觉周围的一切，包括时间全都静止了，而静止之后，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凤倾歌：“……”还有比时间静止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魔邪：“当时飘渺圣境周围，出现了数不清的空间裂缝。我被离得最近的那个空间裂缝吸进了深渊，然后我就在一个似乎是乱葬岗的地方见到了她。但裂缝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不等我反应过来，我与她，就被卷到这飘渺圣境了。”不然，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破开飘渺圣境的结界。
凤倾歌：“……”
原来如此，这些年，她一直沉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而那天，时空乱流带走了魔邪和姜嬣，而她却阴差阳错下被当作姜嬣带回了忘忧宫。
魔邪：“这些，并非本尊信口雌黄，本尊也不需要任何人相信。”因为这就是事实。
事情太过离谱，两人相顾无言。
夜将寐，寒风凛冽，刮地人脸生疼。
“你去看看她吧！她怕是，要很久才能醒了：”魔邪的身影，随风飘散。
……
姜嬣有一个藏了很多年的秘密。
她在忘忧宫的那些年，有时候闲歇下来，每晚每晚地或者不经意闭上眼，总会梦见一个女孩。
她看不清那个面容，女孩有时候红衣执剑，有时候紫衣拉弓，她记得清晰的，只有她发间坠落的簪子。
女孩背后是纷飞的炮火，她站在残垣断壁中，对着身后的少年，笑得明媚肆意。
她看不清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她却清楚，梦里的人，是认识的，他们那样熟悉。
而做梦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感同身受，她甚至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幻想成那个女孩。
她不知道，究竟梦里的人是她，还是她自己，想成为梦里的人。
她曾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梦里，她从高台坠落，从九天一跃而下……
沉重的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是她脑袋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抓不住，她不知道是该向着未知的未来前进，还是该停滞不前，留在原地。
而现在，她又陷入了这个境地，回首无门，前进无路。
“很抱歉，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凭空地，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
姜嬣心下一惊，可回顾四周，她却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
“未来，你会知道的。”
姜嬣眸光微动，她立于原地，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呢？”
“本来，我是想带你回禁忌之地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有人会在那个时候使用时间的禁忌之术，导致引发了时空乱流。现在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我对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了解。
姜嬣:“！！！”太过分了！
“你须尽快脱身。”
姜嬣呆呆的，看着有些傻:“嗯？”你还敢提要求？
“你须尽快回到她身边。”
姜嬣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笑了：“为什么？”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了。”
姜嬣一惊：“你是说，她，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本不该这么快的啊！可是姜嬣困在这里，她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少时间，又变成了何种模样。
“一旦命运之轮知道她的身世，这世上很多事都会变。”
姜嬣不知道这个“知道她的身世”，指的究竟是小姑娘端沐熙宁知道自己是命运之轮这件事，还是指别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