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比如说，眼前这个百结，是否是真的百结。他毕竟不是百结的契约者，以他现在的状态，若对方用些特殊手段，他看不出来怎么办？
风青奕表示非常理解，当即收了玄霜巨镰。
他是真的可以理解神氏龙烨试探他和百结。
毕竟，姜嬣，现在还处于失踪的状态。
她下落不明，神氏龙烨又怎可能无动于衷。
而造成她如今下落不明的局面，风青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百结和宸熙已经往前走了，风青奕这个胜了修罗战神的，却并没有半点兴奋或是骄傲，反而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蔫头耷脑的。
他跌跌撞撞地追过去，脑海中满是那日姜嬣收下东西后，欲言又止的画面。
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她的无助呢？她明明眼底满是绝望和无助，她明明已经在低头求他了……
可惜，他没有看到，没有注意过……
之前，他看不懂姜嬣。
因为，对于一切，她都是漠然的，似乎任何人在她眼中都只是过客。
而现在，他终于懂了。
姜嬣默默关心着所有人，却不得不装作冷漠无情，她自己用最坚硬的堡垒保护自己，因为，没有人关心她，她，真的只有自己了！
她一个女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明明关心所有人，却又……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不是装的，而是她可能真的……害怕被伤害吧……
她知道自己没有明天，所以尽可能的少与人联系。这样，即便她不在了，也不会有人伤心……
那些藏在细枝末节里的温柔，现在细细想来，全都化作无形的利刃，刺得他心口献血横流。
风青奕突然发现，自己比那些满口都是谩骂、指责的人更可恶。
那些人，明明白白地把言语上的伤害说出来了，而他，是把无形的伤害，加诸于她身上。
从他找到她开始，他就给了她无形的逼迫与压力。
而姜嬣明白，身为妖界的他，一开始要找的就是他的师尊，是妖界女帝，是神氏凤兮，而不是站在他面前的姜嬣。
她知道，曾亲口告诉过他的，她有解释过，可是他却没有在意。
他在寻找的，依旧是他的师尊，甚至恶劣地在她的身上，寻找他师尊的影子。
他口口声声，满心满眼寻找的和要保护的，都是他的师尊，而不是姜嬣。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总算做对了一件事，茫茫人海他总算是找到她了，可是他才发现，他打着寻人和保护的幌子，却总是在做伤害她的事情。
他虔诚对待的，他心念寻找的，他信奉仰望的，从来……都不是眼前人。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到头来，伤她的，竟是他这寻她之人。
若没有他，若他不是妖帝，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百结在乱葬岗血泊里，险些丧命找到的那个人，虽是假的，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那个假象，是照着她的真实遭遇仿制出来的……
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幕天席地的乱葬岗，罪魁祸首，是轩辕的大理寺，是轩辕君烨，也是他。
他们都是幕后黑手，谁也不例外。
姜嬣毫不意外地落得和神氏凤兮当年一样的下场，孤立无援，被怨恨，被指责，背负着所有人的谩骂，忍受着一切被冤枉的委屈。
可到头来，他们不仅没能做到为她声张正义，而且连她的下落也找寻不到。
风青奕发现，他……到底是厚此薄彼的。
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平等得看待一切。
风青奕忽然想起来，她是为这个教训过他的。
那时候，她拒绝了他的真心告白。
风青奕忍不住问她：“你是因着我是妖，才拒绝我的吗？”也是，高高在上的六界至尊，九天至尊神女，配得上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她怎会选择他这样的无能之辈呢？
彼时，他还不曾明白，最纯粹的喜欢，有时候与很多东西都无关，比如身份，比如能力。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本尊的徒弟，只须听本尊一人的命令即可。是神是妖，又有什么干系？难不成，本尊会因你是神，就高看你一眼，亦或者，因为你是妖，就对你冷眼相待？”她如是说道。
风青奕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她继而道：“世人太过肤浅愚昧，殊不知，种族之分，不过是区分个不同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尊卑贵贱。”
她立在妖塔顶端，俯瞰整个妖界，抬手接住一片满天雪色里落下的一片红梅，平静道：“这世间，颜色多了才有趣儿，若不然，白茫茫一片，又有什么意思？
那天，风青奕同他的师尊，在妖塔，看了一场风花雪月落幕，然后，他接过那个人手中的招妖幡，从此，便成了妖帝。
而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天上人间，再无相见。
那时候，风青奕期盼着，他的师尊能说些什么。
可是，她没有开口。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风青奕的千言万语，从此，只埋在心间。
一如那天，风青奕在大理寺，满怀心事地，等她开口。
妖帝陛下一如往昔地，在等待。
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风青奕想，这就是我的悲哀吧！我注定，只是她漫长生命的过客。
那些刑罚，整个轩辕，就连那些常年征战沙场，亦或是在腥风血雨里淌过来的杀手刺客，都坚持不下去。
可是她带着满身伤痕，坚持了一夜。
风青奕啊风青奕，你这个自诩最关心她的人，才是这世间最虚伪无奈的吧……
宸熙和百结迎着风雪往前走，风青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不再发表意见，却也不想错过有关她的每个消息。
风青奕曾天真地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
如今再看，并不是。
凤凝曦的选择，从来都没有错。
她嫁给了龙墨羽。
龙墨羽用神魂性命护她。
她和百结订下契约，百结也愿舍弃魂灵寻她。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崩塌，就再也没有修补的可能了。
风青奕终于知道，是他不够成熟。
是当时也是现在的他，配不上她的信任。
凤凝曦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这些告诉他，无论是一开始就把招妖幡交给他，还是后来将妖帝之位托付给光明圣女灵玉，亦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在妖界有意培养凌落宸和东方谦牧他们。
其实她做那些，本来就不是为了回报，但求问心无愧。想做就做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时候，她只是有能力，且想得比旁人长远些罢了。
风青奕没有听她的话，这些年，一直都太拘泥于过去。
风青奕在风雪中，失笑摇头:“我会放在心上。”永远不会忘记。
若不是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你的一切安排，都让我这些年过得比想象中要轻松和好很多。
姜嬣走入那个黑夜，不是去救什么人，而是赴死；再次失落的含光剑，是她曾抗争的证明。
她没有开口说的话，是自我保护，也是温柔教养。
她不温顺，却足够温柔。
她在黑夜里，送每一个黑夜里的人，到黎明之前。
而她却，留在了那个黑夜里。
从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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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结和风青奕，跟着宸熙的脚印，跟着他往前走。
宸熙没说，他们也没问。
因为，没有必要。不仅仅是没有资格，更是因为，他们不是。
他们不是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
神氏龙烨曾是神魔混战时，仙妖神三界大军的统帅。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除非你同样出类拔萃地优秀，除非你在万千人中光芒闪耀，否则，你根本不会拥有和他对话的机会。
当然战争时期的神氏龙烨，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用高不可攀来形容他，不是非常恰当的。
但他的确如此。
神氏龙烨出了名的清冷孤傲，任时光荏苒，历久弥新，他依旧如过往的千万年一样，沉默寡言，清冷孤高。
看着宸熙的背影，百结猝然发现，无论再过多少年，两位神尊身上，那种令人景仰崇敬的温柔与责任感，依旧没变。
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肩扛责任。从少年起，龙墨羽就是征战四方的战士，后来入了神界，因为功绩能力，直接获封战神，拜在九天玄母金尊门下。
流年蹁跹，时光悄悄流走，那些能被镌刻在岁月长河里的，往往千古不朽。
额间的印记，像亘古灵魂的烙印，一边束缚着他，一边又在指引着他，最终交织出两个生命灵魂的轨迹。
所有人都走向了未来，只有神氏龙烨和他爱的姑娘留在了过去。
时间最终成为无意义的苍白载体。
而他们，选择了承担六界神尊的责任。
他是神氏龙烨，所以他魂锁八方，以一己之力撑着整个六界，封印魔皇救下所有人；他是龙墨羽，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魂灵起誓，守在凤凝曦身边。
龙墨羽是深情的，是痴情的，而神氏龙烨，身上是厚重的责任与担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