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客旧事
灯光太亮,餐桌上甚至铺着蕾丝桌布。叶槐明显放松了,她居然伸手去摸插在花瓶里的白玫瑰——花瓣在她指尖下突然收缩,像含羞草,但更恶心。
“这里……好像挺安全的?”她小声问我,嗓音里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希望。
安全?
我盯着墙上那幅全家福合影。照片里的小女孩在笑,嘴角弧度每三十秒重复一次,精确到令人发毛。桌边那些“玩家”咀嚼牛排的声音完全同步,刀叉碰撞的节奏像在打摩尔斯电码
我们刚落座,那对夫妻就推门而入。男人西装笔挺,领带夹闪着冷光;女人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笑得像烘焙广告里的模范主妇。小女孩跟在他们身后,白裙子一尘不染。
“欢迎。”男人声音低沉温和,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轻响,“我是陆明远,这是内人林雅,小女陆雪。”
叶槐明显放松了,甚至对那女人挤出个笑。蠢。
我盯着陆明远的袖口——那里有块暗渍,像血,又像红酒。林雅递来的餐前面包松软温热,可厨房里根本没烤箱的动静。
小女孩忽然歪头看我:“姐姐不喜欢奶油蘑菇汤吗?”
汤勺在我手里转了个圈。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毛骨悚然。这鬼地方连血腥味都伪装成生活气息,简直是对理智的慢性谋杀。
瓷勺在浓汤里划出细小的漩涡,奶油香气裹着黑胡椒的辛辣——完美得像是从美食杂志里复刻出来的。
“没有哦。”我冲小女孩眨眨眼,银勺柄映出她骤然僵硬的嘴角,“姐姐很喜欢。”
汤勺突然斜插进汤碗,金属与瓷器碰撞的脆响让林雅正在斟红酒的手腕颤了颤。深红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波纹,有那么一瞬间倒映出天花板扭曲的阴影。
“可惜没胃口。”
陆明远正在切割的牛排渗出粉红色汁水,餐刀锯过骨头的摩擦声被优雅的钢琴曲完美覆盖。叶槐却突然捂住婴儿的耳朵,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存在的声音
林雅指尖搭在汤碗边缘,青白指甲与骨瓷形成诡异对比:“那好吧。” 她忽然倾身,香水味裹着防腐剂的气息刺进我鼻腔,“这位客人要是没胃口…可以先回房间。”
烛光在她眼底投下蛛网状阴影,唇角每上扬一毫米,脖颈就传来肌腱绷断的细微脆响。
我踹开椅子起身,椅背撞碎了身后《最后的晚餐》仿画——犹大盘子里的银币叮当落地,滚到小女孩脚边。她弯腰去捡时,后颈衣领下露出条形码的反光
房间门在背后无声锁死,锁舌弹出的动静像有人轻轻咂了下嘴。
墙纸是上世纪流行的暗纹蔷薇,摸上去有皮肤般的温度。指尖划过某处时,整面墙突然渗出细密血珠——原来所谓花纹是毛细血管拼成的
我拉开门,叶槐局促地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手里捧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边缘有些焦糊,像是手工烤制的。她手指微微发颤,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袖口磨得起毛的线头在风里轻轻晃着。
“小姑娘,刚刚看你没吃饭……”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这个是我自己之前做的,吃点吧,不然对胃不好。”
油纸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微微发黄的酥皮,甜腻的豆沙味混着一点焦香飘过来——是正常的、人间的味道,不是庄园里那种精心调配的虚假香气。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担忧真实得刺眼。
真可笑,在这种地方,唯一没被污染的食物,居然来自一个随时会死的累赘
我伸手接过,酥皮在指尖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谢了”
我猛地攥紧枕下的餐刀,刀刃硌得掌心生疼。敲门声黏腻得像蛇腹擦过地板,三长两短——是林雅傍晚斟红酒时的节奏。
拉开门撞进一双充血的眼球。陆明远站在月光里,领带松垮地挂着,脖颈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递来的银托盘上摆着杯冒热气的牛奶,奶皮上浮着几粒罂粟籽。
“夜安。”他喉结滚动时传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您似乎忘了用睡前茶点。”
走廊深处传来小女孩跳皮筋的童谣,绳结每次拍打地面,就有团人形阴影从墙纸里掉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