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

身体好得差不多后,我开始待不住了。溜达到训练场,正好看到祭音和寻意在带人练对抗。那个场地不算大,翻新的塑胶跑道边是常年没浇水的花坛,干巴巴长着几丛狗尾巴草

祭音手里拿着一根短棍,随手一甩就把对面那人打得连连后退。她动作很精准,干净利落,有种看似随意却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只扫了我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随后把短棍扔给寻意,“继续练。”她对他们说了两个字后,又冲我一扬下巴,“跟我来。”

我跟着她一路往后走,直到拐进一片安静的角落。这里视线被树和楼遮得严严实实,就连风吹过都轻得像一阵冷息。我往墙上一靠,抬眼看她。

她靠着另一面墙站定,修长的身影融进光影的边缘。开口时语调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以前我是薛断云手下。最得力的那种。”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薛断云,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像支冷箭,精准地刺中记忆里某个来不及收紧的地方。

“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不顺他的,挡他的,都死在我的手上。”她垂下眼,嗓音带了点嘲弄,“确切说,还有些是他亲自教我怎么杀的。”

“那后来呢?”我的喉咙有点干,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她笑了一声,笑意却冷得让人发寒。“后来,他发现我比他强了、实力、手段,甚至判断。”停了几秒,她缓缓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像他现在想杀你。你活着,对他的局就是个威胁。”

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像压着一块冰。我低头盯着我的手掌,那里还有未完全愈合的伤痕。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不是局里的玩家,而是牌桌上可以随时撕掉的那张废弃底牌。能不能活,从来都不是我们决定的。

“接下来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祭音短促地笑了一声,不像是高兴。她突然松手——塑料瓶直直砸下去,闷响。水溅了我一鞋面。

“明天五点,”她弯腰捞起瓶子,指尖抹了下瓶身沾的灰,“带你的钝刀来。”

五点的天还蒙着层灰蓝,操场上结着霜。祭音背对着我热身,呼出的白气很快散在风里。她没回头,随手把个东西往后一抛——是那把钝刀,砸在塑胶跑道上闷响

训练场边的野草枯了三次。

肋骨早不疼了,右手虎口却烂了又结痂,硬茧摸着像砂纸。最毒的是暴雨天练平衡,祭音踩着水坑抽我脚踝:“薛家的人,专挑你站不稳时下手。”

最后一次对练,竹刀抽在我小臂的旧疤上。她突然收了势。

“去吧。”

就两个字。

我弯腰捡刀,刀柄的纹路早就磨平了,硌着掌心的茧。转身时听见她补了一句,声音混在晨风里:

“玻璃要擦亮。”

电梯镜面冷得像冰。倒影里的人皮肤粗粝,脖颈后面晒出明显的分界线——那是长期低头躲刀留下的晒痕。二十三楼按钮亮着红光,钝刀在袖管里沉甸甸地坠着。

电梯门开时,金属门框映出我摸向后腰的手。

祭音说的对,玻璃亮得能照见扳机上的指纹

山风拂过营地,空气带着淡淡的土腥味,训练场显得有些空荡。杨好站在铁丝网旁,漫不经心地弹着手中的烟灰,目光却没有离开雾眠。

“祭音,这不是把你当工具吗?”杨好突然开口,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满。

雾眠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浅疤,是很久前留下的了,早就失去了痛感。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杨好,说:“不,你不了解她,或者说你们都不了解她。你们觉得她冷漠,可她只是从不把弱点摆出来让敌人看见。她的内心,其实比大多数人要细腻得多。”

杨好皱了皱眉,盯着雾眠的侧脸,却没有接话。

雾眠转过头,望向远处荒废的沙坑。她的声音低了些:“我们为对方当过致命一击,那种信任,不是你想的用与被用,杨好世界上能为我死的人不多”

杨好低低吐出一口烟,似乎在消化她的话。他并不完全了解祭音,但他了解雾眠。她嘴上不说什么,却从来不为毫无价值的人多做辩解。

营地的远处传来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谁在测试武器。杨好伸手把烟头按灭,顺手握住了雾眠冰冷的手指——她始终是这样,平静中带着警惕,连和他在一起时都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锋芒。

但他知道,她的锋芒早就为他折了几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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