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86

夜风掠过街角的酒肆门前的大旗，有那么一个瞬间将他的衣角与她的纱衣轻轻交缠。

剪影成双。

好似他们在这一刻真正相偎相依，矢志不渝。

李沉舟垂眸，看见她绣着银线的鞋尖碾过地上的灯影，忽然想起柳随风不知何时说过的一句风流且随性的话。

——世间最毒的不是砒霜，不是鸩毒，是美人在灯火阑珊处的满眼皆是你的回眸。

曾经的李沉舟不懂，但此时此刻他却隐约有些懂了。

这一回眸，便让他自小深藏于胸膛中对身周人的本能的戒备，化作了掌心竹签上那随时会融化的琥珀糖人。

或者从他于无数房中选中她的所在的房间的那一刻起，命运便已将两人的轨迹在那摇曳的灯火里，悄悄系成了死结。

李沉舟更沉默了。

周身散发的那种冷意以他为圆心，朝着四周扩散，纷纷扰扰的集市上硬是被他开辟出一个小范围的真空地带。

他黑曜石般的眸轻轻敛着，明亮的烛火似被遮挡在外，让人无法看清内里情绪的真实流露。

然那被少女塞到手上的竹签子，却一直被其捏着背于身后。

他就这么跟着她，一路走走停停，听着她偶尔从嘴里蹦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话。

瞧着那张氤氲在烛火下美的不似凡人的脸，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李沉舟的脑海中。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还未理清，李沉舟就闻身侧少女声音响起。

“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带着飘香桂花的甜似拂过他的耳际。

不等李沉舟转身，却感眼前一黑，脸上被贴上了一抹冰凉之物。

边吃着手里的桂花酥的苏眠立在小摊前。

细细的打量着面前摊上各色各样的面具，夜晚有风拂过，惊得摊面上面具簌簌作响。

寻寻觅觅间，已经戴好一个花脸面具的她忽然瞥见角落里半张描着玄色鬼面的面具。

嬉笑面具下的嘴角勾着一抹狡黠的笑，她似有若无瞥了一眼身后暗自出神的男人，以及他那距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付过钱后，她踮脚够着摊位上的面具，银步摇在鬓边晃出细碎的光。

“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她将拿着面具的手藏在身后，眼里藏着隐秘的狡黠问他。

在他未觉抬头的瞬间，藏于身后面具的手迅速抬起，在他伸手紧紧钳制住她手腕的瞬间，冰凉的面具已经覆上他的侧脸。

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纤白的指尖掠过他的耳垂时，惹得他身子微微一顿。

其后的一双锐利的黑眸更是透过那玄鬼面具对上了她笑弯的眸眼。

远方垒起的方向，正有戏子甩着水袖唱着 “良辰美景奈何天” ，缠绵的尾音混着夜市鼎沸人声，化作一团绵软的雾，裹住两人此时此刻相触的呼吸。

趁着男人失神的空档，苏眠挣开他大手的钳制的同时，嘴里带着几分娇气的抱怨。

“差点把我手腕捏断了，你就不能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之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