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回忆）
拨开一层一层的云雾，白雪峰和叶雪秋御风落在了昆仑山下
叶雪秋：师弟，步行上山可好？
白雪峰：师兄做主
叶雪秋：前些日子昆仑新收了一批弟子，此次来正好去看看
白雪峰：好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上山，说是“闲谈”，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叶雪秋在说，白雪峰只是附和几声罢了
又走了一段，转过一节曲折的山路，昆仑山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只是门口，除了守门的弟子之外，还有一个跪着的少年身影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大都是没通过入门考核又非要入门的人想求得同情的法子，叶雪秋只是撇了一眼便忽略了，白雪峰却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那少年片刻
叶雪秋：师弟动了恻隐之心？
白雪峰：这少年不太一样
叶雪秋：有何不同，只是固执的少年罢了
叶雪秋：你身为一峰之主，这些事还见得少吗？
叶雪秋：若是任人跪地哭求便可入门修行，那还要考核干什么呢？
白雪峰：可我看这少年天资不错，如何会过不了昆仑的入门考核？
叶雪秋：你呀……实在好奇去问问就是了
得了应允，白雪峰这才走到少年身边蹲下
少年一身黑袍脏污不堪，面容憔悴却也遮不住俊秀，一双眼睛晦暗无光，却在深处隐隐带着一丝火星
白雪峰抬起手，将落在他肩膀头顶的叶子拂落
白雪峰：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欧阳云：我……
少年好半天才开口，许久未饮水声音沙哑，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液才继续说话
欧阳云：我叫欧阳云，家住山下镇子……
白雪峰：可曾参加入门考核
欧阳云沉默的摇了摇头
白雪峰：昆仑入门考核三年一次，此次错过了下次再来便是，你年纪尚轻，何必如此
欧阳云：不行……我娘她……我娘病重，我想入山寻仙方为她治病……
叶雪秋：既如此，为何不按时参加考核？
叶雪秋终于忍不住插嘴询问
欧阳云：我那两日在做工攒钱好雇人看护娘亲，太过劳累昏迷了……这才错过了报名考核的那一天
叶雪秋：倒是个孝子
叶雪秋：师弟，这孩子不错，不如带回你的砺剑峰吧？
白雪峰站起身摇了摇头
白雪峰：既然错过考核，说明你命该如此
欧阳云刚刚出现一丝希冀的眸子再次暗了下去
他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是了，在这些仙人眼中，凡人朝生暮死，哪里会得他们一丝垂怜？
下一刻，一个小小的青瓷瓶落在了他面前
白雪峰：不过遇上我，也是你的命
白雪峰：每一粒药用三碗水化开，早中晚各喂你母亲一碗，连用七天可救你母亲性命
欧阳云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白雪峰，白雪峰却已经转头进了昆仑山大门了
叶雪秋：看什么？还不快去？
欧阳云抖抖索索的将小瓷瓶攥到手里，冲着两人的背影重重磕头
欧阳云：多谢两位仙师！仙师恩德欧阳云一定牢记！至死不忘！
有时候，对他来说是救命之恩，对别人却只是举手之劳
至少白雪峰转眼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十年后，白雪峰又一次来到昆仑山拜访
他一向不喜那些交酬客套，趁师兄和昆仑掌门说话的时候告了罪退出客厅，在昆仑山闲逛
弟子们正是休息时间，三三两两的小弟子在他身边来去，有些年龄大的看到他就会停下来行礼问好，年纪小的只会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也不在意，转身向僻静处走去
人声渐稀，他长出一口气放缓了脚步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欧阳云：仙师！
他继续走
欧阳云：仙师，仙师！
声音已经到了背后，他这才停住脚步四处看了看
欧阳云：仙师，您……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白雪峰：你在跟我说话吗？
欧阳云：当然，您、您不记得我了吗？
白雪峰看了他片刻，淡淡摇了摇头
欧阳云在身上摸索了片刻，找出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双手捧到白雪峰面前
白雪峰抬手接过
白雪峰：一个普通药瓶罢了
欧阳云：我是……我是欧阳云！十年前就在这昆仑山门口……
白雪峰：是你啊
白雪峰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件事
他活了近万年，成为砺剑峰峰主也有几千年了，无数人来来去去，他连砺剑峰上的弟子都认不清，哪会专门去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欧阳云：我母亲吃了您给的药已经完全痊愈了！我现在也拜入了昆仑山门下，这一切都多亏了您！
白雪峰：我说了，是你的命罢了
欧阳云：那也是您给我的恩赐，大恩大德欧阳云永世不忘！
白雪峰：你忘与不忘，都与我没有关系
白雪峰：我当日只是举手之劳，也没想要你什么回报
白雪峰：你若是真想回报我……
白雪峰看了看欧阳云手上的茧子
白雪峰：我还一直没有趁手的剑，你要是成了铸剑师，打一把剑给我吧
欧阳云：铸剑？这正是我的梦想！
欧阳云：我一定会铸造出最强的神兵送给您，来报答您的恩德！
白雪峰：嗯
白雪峰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在乎武器的好坏了，除非是极品神兵，否则在他眼里都是凡铁
好不容易送走了絮絮叨叨的欧阳云，白雪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白雪峰：师兄，您看够了没有
叶雪秋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叶雪秋：果然瞒不过师弟
叶雪秋：这少年倒是知恩图报
白雪峰：我随口一说罢了，寻了几千年都没寻到趁手的剑，怎可能寄希望于一个少年身上
叶雪秋：我的剑在几百年前也已折断，这几百年也在寻觅却是无果
叶雪秋：我也注意了这少年手上的茧子，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为一个好铸剑师呢？
白雪峰：那也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白雪峰：师兄，你若是忙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叶雪秋：这昆仑山是哪里惹到你了？你总是不愿多待
白雪峰：只是习惯了待在砺剑峰罢了
叶雪秋：昆仑掌门邀我在此住上几天，我不好推脱，你也陪我住上几天吧
白雪峰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叶雪秋：就这么定了，今晚有宴，你可要……
白雪峰：我不去
叶雪秋：好好好，那我带你回客房吧
白雪峰：嗯
这次之后，白雪峰更不愿上昆仑山了，叶雪秋无法，只能带别的师弟师妹前去
百余年后，昆仑山弟子欧阳云铸造出名剑“斩月”，一朝名动天下
欧阳云修为一般，铸造之术却是出神入化，斩月问世便引来一道雷劫，晋级神兵之列
观剑大会上，欧阳云捧着斩月穿过人群，来到万剑宗一行人面前
欧阳云：仙师，我答应您的神兵……您可满意？
他眼睛亮亮的，满含希冀
白雪峰：锋芒太过，伤人伤己，不要
欧阳云：……哦
此后，欧阳云陆陆续续又铸造了几把神兵，却都不入白雪峰的眼
这些剑也被他上交给了昆仑山，为昆仑山带来无可计数的财富
直到“窥命”的问世
足足九道雷劫，神兵中的极品，终于引得白雪峰多看了几眼
白雪峰：窥命？得此剑真的可以窥得命运？
欧阳云：仙师不妨亲自试试，这把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白雪峰：我也算是看着你慢慢成长，你这些年铸剑无数，可有给自己留下一把？
欧阳云：我自己？
他有点迷茫了
他这些年来只想铸造出一把让白雪峰满意的剑，这也是他人生的目标
白雪峰看着他，难得的笑了笑
白雪峰：这剑你先自己留着，若我以后需要，再问你要
欧阳云：嗯，我听您的
他将窥命带在身边十年，不料神剑一朝失控，生生砍掉了他的右手
他当即封剑，给自己铸造了一只铁手，并且隐瞒了神剑失控的消息
只是此后他再也没有铸造出神兵，也再没有见过白雪峰
直到听闻白雪峰走火入魔去世的消息
——TBC——
作者是只小仓鼠：2020.11.23，17: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