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犹记万年前，一眼再万年》
莫克托敲响凯文的房门，凯文这会儿刚起床换好衣服。打开门，两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戴着墨迹看进来。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必须穿西装？”
莫克托·理尔德道:“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装酷。”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装酷得一对。”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那可以走了吧？两位保镖？”
这句话说的没错，因为两个身高相像的科尔与莫克托今天穿了同款黑西装，并且墨镜都是同款，并且发型都一致。
天气冷，凯文穿上了高领毛衣，配了一件棕色大风衣在外。加上还围了一条围巾。是祖母的那条。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走吧。”
莫克托·理尔德道：“都是戴的眼镜吧？”
科尔·罗德里格斯一巴掌拍在莫克托后脑上，怒道：“你他妈瞎是不是？不会回头看一眼我有没有戴？”
莫克托·理尔德道：“我一直以为你戴眼镜嘛...”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你以为？我他妈为什么要你以为？”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咳咳...别吵架。莫克托，你有什么安排？”
莫克托·理尔德道：“摩力克先生的小助手给了我三个他们研制的耳机。戴上，如果走丢了好通讯。”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直接站在原地等不就好了？”
科尔·罗德里格斯白了一眼，道：“都是老男人了...就别是老男孩了！再说了，小朋友才这样！我们都是成年人！别再说你那《废话文学》了！神经质学长！”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抱歉，控制不住神经质...”
三位男士戴上耳机，明明就在旁边，凯文就因为两位‘保镖’在耳机里通讯而被吵到心烦意乱。他摘下耳机放在口袋里，告诉他们自己先去找人，让他们两个不用担心。然后便左转，直走再一个拐角。看见当地发生的一些美好的事情—— 一对新人在结婚。凯文有些看呆...因为实在是太震撼了。
整条街因新郎花费高价为他的婚礼而扫开清街，只有他们的婚礼马车和身后的老爷车路过...
马车上尽是漂亮的粉色玫瑰花与白色的纱条装饰，红色的心形气球绑在马车尾部，每走一段，花童们就会洒下一些花瓣...欢呼与祝福不断...
凯文理了理围巾，离开了。
身后是他人的婚礼，眼前是什么？他没去看，即便是受邀参加过他人的婚礼，还是旁观过。他都像今天这样替他人感到愉悦，也感到失落。
抬起头，他在灰暗的巷子里站着不动，巷子尽头还是别的街道。他看见尽头满是阳光洒满楼房与那个人...就像当初那样。
檩在背朝太阳的花店前购选商品，她穿着与凯文神似的衣装，就是没有围巾...
她抱着花束以第六感为由，看过去。凯文就在里面。两人相视一瞬间...就像万年前在谢卡列班门口看见彼此一样...明明不在乎对方姓甚名谁，但还是一句：“你好”认识彼此。就像万年后的今天。同一个冬天，不同的城市与时代，两人再次相遇。
“...檩...？”
“学...长...？”
凯文走过去，檩站在原地不动。直至凯文走进阳光，檩再次抬头不会被阳光刺到眼睛而选择低头说话。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你...你还好吗？”
令狐檩道：“不好...”
凯文·罗德里格斯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便说给我听吗？”
令狐檩道：“嗯...”
跟随檩走着，凯文才有时间去看她买的植物是雏菊和玫瑰花。两者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也不相衬...但，凯文是很喜欢玫瑰花的。曾经在大陆因为一些原因荣获一个和玫瑰相称的称号。他也听说过檩是挺喜欢雏菊的，见她发绳就知道。
进入檩的公寓，他坐下与檩聊天。了解到他不知道的情况，她之所以能像现在那样平静，得多亏罗根的死亡。
罗根为了让檩不被继续进行新一次改造，便以自身的死亡救出檩，同时给她拆卸了GPS定位装置，让她离开。最终死在迭卡桑拉刃下。
令狐檩捧着热茶暖手，道:“罗根先生告诉我，让我来这里，学长会找到我的…然后就转身回到那栋腐蚀的大楼里…再也没出来过。”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罗根也解脱了。你呢？”
令狐檩道:“体内的器官都是自动的，不属于我。”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我不明白。”
令狐檩道:“我现在属于是半个活人，靠机械活着。跟当初一样。”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那你记得我当过你的班主任吗？”
令狐檩扭过头去看，凯文还有些期待。但看见檩摇摇头…有些失落…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也是，都过去很久了。对你来说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吧。”
令狐檩道:“很快就会记起来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那…你来了也有几天了…还适应吗？”
这是在问她，你还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吗？
令狐檩扭回头去，思索了一下。
令狐檩道:“我不知道。”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咳…凡事都有个经过。慢慢来，不急。”
令狐檩道:“我的哥哥们呢？”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还在拉丁美洲。”
令狐檩道:“嗯…喝茶吧…天气冷…”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好…”
喝下暖茶，全身暖意。这会儿檩问起，凯文有些为难。
令狐檩道:“学长之前是有位小姐陪着，对吗？她去哪儿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啊，那是一位爱找我麻烦的同事。校长替我把她开除了，别提多高兴了。”
令狐檩道:“噢…”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那…檩在过去有喜欢过的人吗？”
令狐檩点点头，道:“有…是学长…一直都是…”
凯文握紧水杯，道:“嗯…”
令狐檩道:“我想知道学长为什么要说那些伤心的话。”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抱歉…”
令狐檩道:“不用道歉，时间过去很久了吧？忘淡了很正常。毕竟我们都没有像别的情侣那样接触过…甚至最亲密的仅仅是学长你背过我。”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嗯…不过我挺倒霉的。”
令狐檩道:“有些倒霉？”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是啊…但当年我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因为我把你忘在身后…如果我当时跳下河了！把你救上来…在那过去的几十年间你会因为我们的救治而恢复健康的！”
他有些激动，但看着呆呆的檩，又有些不忍。
令狐檩道:“那只会害死学长。”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我不在乎。”
令狐檩道:“我在乎。”
凯文看着她那双眼睛，是她原本那双眼睛…很动人…凯文有些分心也有些难过甚至很戳心脏。很高兴在她口中听见这句话…
凯文·罗德里格斯哽咽道:“我…我怎么可能会死…？”
令狐檩道:“我在乎学长的生死…因为我喜欢学长…”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我感到很抱歉…”
令狐檩道:“那学长呢？释怀了吗？”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没有释怀，毕竟过去的回忆很美好。忘记就很可惜啦。”
令狐檩道:“那我可以下辈子再爱你吗？”
凯文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檩的眼睛。
令狐檩道:“因为我的身体是破损的…在我二十五岁时被迭卡桑拉架在手术台上…他从根源断绝了我这辈子都梦想…”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他对你做了移植手术？”
令狐檩道:“他把我的子宫切除了…”
凯文很不敢置信…看着檩很伤心地看向肚子，并在捧着热水杯的双手中空出右手摸摸肚子。
令狐檩道:“他把我当妈妈的资格都剥夺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檩的梦想是做母亲？”
令狐檩道:“是的…我妈妈很疼爱我，我也想像我妈妈一样疼爱我的孩子…”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原来如此…”
令狐檩道:“说来惭愧…也很失礼…我在当初想入非非…想给学长你生两个孩子…真是好笑了…”
凯文没想到她已经想到给自己生孩子的地步了…这不是摆明了认定自己是她这辈子最想嫁的人和最爱的人吗？
令狐檩道:“很荒谬…但我真的是想…因为太羞耻一直不敢说…”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咳…我更离谱吧…当年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令狐檩笑道:“我都看见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瞬间脸红，他道:“不会吧！”
令狐檩道:“玛格丽特和奥黛丽。”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你偷看我的日记！”
令狐檩道:“哈哈…不小心的…”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所以，檩是觉得自己不干净了是吗？”
令狐檩道:“是的…我保留了很多年的贞洁被迭卡桑拉一场手术给毁了…”
凯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的梦想是成为母亲，成为与凯文的孩子的母亲。
令狐檩道:“对不起…！哈哈！失礼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不会…”
令狐檩道:“嗯…”
令狐檩道:“学长，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怎么现在才问？”
令狐檩道:“有些迟钝…”
凯文·罗德里格斯看了一会儿她的脸，道:“还说得过去，任职美术老师，有一间相当令我满意的房产以及清闲的生活。”
令狐檩道:“平常还是在睡懒觉吗？”
凯文疑惑了会儿，才想起来过去自己一放假就是睡懒觉…特别是值班日，坐在办公室或者自习室里都能睡着…
有次离谱到他直接把躺椅和毯子扛来会议室里。
“你们讲，我这里录音回去听几次就明白了。”
当时也是因为这事情颠覆了檩对学长的看法。原本以为他是那种很严肃的人，原来也有幽默好笑的时候…
相比其他人，凯文的表现属于是得罪人类型。他可没少挨揍…有些思想以及没口德的后辈总是说凯文是装年轻、老男人、神经兮兮的男人、患有精神病的学长等这些流言蜚语，凯文并不在乎。只看做后辈们有多注意自己，虽然是坏的一面…至少…至少他自己也更了解到自己另一面——『神经质』。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咳…年纪大了，也没年轻那会儿有动力去发神经了…想睡觉的时候也想起来自己的长处才想着启程去实现。”
令狐檩道:“我不是很理解学长的『神经质』…是因为心理疾病吗？”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也不是吧…大概是自身因素所致。吃药吃多了…我身体也挺差的，导致各个神经系统出现一些故障…因此，有时候我说话很咄咄逼人，并且毒舌…甚至会骂人…咳！不过已经彻底根治了…”
令狐檩道:“挺好，至少查尔斯先生不用担心被你骂的狗血淋头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是啊…我也挺怀旧过去的。只是岁月匆匆，我们都年纪大了…找不到过去的人，只能靠回忆过去，寻找那些人。”
令狐檩道:“学长，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看着你。”
令狐檩歪歪脑袋，狼耳一只下垂一只竖起。凯文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表示疑惑，听不懂。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就是…老人看着小孩子。”
令狐檩道:“哦…明白了…”
令狐檩道:“可学长不老吧！还是那样年轻。”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外表不曾改变而已，可年龄已经很年长了。”
令狐檩道:“我早就停格在二十五岁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那场手术直接了却你的生命了…？”
令狐檩点点头。
眼前的檩只是一个躯壳，体内才是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会是四分五裂还是几十段的？
令狐檩只是低头吹了吹茶杯上空飘着的热气…不再说话。
凯文也在后来接到两位“保镖”的电话去接人。当莫克托和科尔看见檩跟着凯文一起过来时，已经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
莫克托·理尔德道:“你花钱跟流水一样，能不能节省一点？”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也不见你买些有用的？净买些破铜烂铁的垃圾！”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别吵架。”
莫克托·理尔德道:“凯文！身后是檩小姐吧？你好！还记得我吗？莫斯科卡珊研究院的院士！”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我…我是纳西瑟斯…现在叫‘科尔·罗德里格斯’我为当年的事情向你说对不起！”
令狐檩又是刚才那副疑惑模样，凯文解释了才点头表示听懂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现在有什么安排吗？”
莫克托·理尔德道:“进行一次体检。”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医学生，交给你了。”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我？！”
令狐檩道:“什么?”
莫克托·理尔德道:“嗯，凯文去。刚好檩小姐也就只和你熟。”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好吧，工具拿来。”
被莫克托带往摩力克的私人医院，凯文便再次换上多年前任职某家医院的白大褂给檩做体检。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眼睛视力近视500度。”
莫克托·理尔德道:“嚯，我都近视530度了。”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这他妈有什么好炫耀的？死瞎子。”
凯文又给檩量了身高，发现比之前矮了五厘米。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只有1.6米吗？看来被削了身高还是之前垫了增高鞋垫？”
令狐檩道:“垫了增高鞋垫…”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没关系，个子小小的女生可爱就行。”
口腔没有病菌感染现象，牙齿很白很整齐。体重也只有40公斤…发育上没缺。该有的都有，就是营养不良。
凯文·罗德里格斯问道:“我看你刚才买了不少花，是想要做什么？”
令狐檩道:“嗯，有些小心愿。”
莫克托·理尔德道:“哎？！实现愿望吗！我可喜欢这样了，帮人实现愿望就像圣诞老人赠送礼物给孩子们一样！”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这么大了还信那些话，你幼不幼稚？”
莫克托·理尔德道:“哼，你懂什么？这是我妈妈对我的爱~”
莫克托·理尔德道:“我母亲总让我保留童真，不要让我误入歧途。而且，妈妈说过，小孩子的童真是最纯洁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在恶势力面前仍保存当年的心情它就会继续闪烁，而走入迷途便是迷失自己，变成不在有亮光的死星。”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看来，阿姨挺疼爱你的。”
莫克托·理尔德道:“当然~”
令狐檩道:“妈妈…”
凯文·罗德里格斯咳了咳，道:“檩有什么想说的？”
令狐檩道:“我妈妈…她的尾巴很大，很蓬松…我记得…以前总会埋在里面睡觉…”
科尔·罗德里格斯道:“行行行，就我没妈！两个老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这里说自己的妈妈，烦不烦！”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至少你妈妈也爱你的…”
科尔·罗德里格斯哽了一下，道:“呃…这…这还用你说？”
莫克托·理尔德道:“那，檩小姐的愿望有多少呢？”
令狐檩从口袋拿出纸张递给凯文，字体不算工整，大概是很多年没写的缘故了。但能看出个大概。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想吃一次火锅，说起来，檩过去也很喜欢吃火锅…”
令狐檩道:“可以吗？”
凯文·罗德里格斯道:“当然可以，没问题。”
莫克托·理尔德道:“那这段时间我们就是挂星星的人~”
挂上新星，以示新的愿望与童真的梦…莫克托的母亲是他这辈子的挂星人，为莫克托挂起了无数颗星星…星星的微光因多而更亮…照彻他心中的黑色恐惧…莫克托害怕黑暗，但因为妈妈为自己挂上小星星，这让他在妈妈去世后去那儿都不再害怕。
因为星星永伴身旁，你无需害怕前路如何。因为月亮会稍微照亮大路…
“学长，你还记得在学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令狐檩问。
凯文思索了一下，他遗憾道:“嗯?记得…不是很清了…”
令狐檩笑了笑，她道:“我就只记得那时候…”
凯文问道:“是什么让你记了这么久？”
令狐檩道:“你只是说了‘你好’。跟之前一样…”
第十三章《犹记万年前，一眼再万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