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娼
妖缘志异 少娼
“源儿,跟着姐姐们去灵离坊送元宵吧。”白骨夫人细细描着眉,对着镜子里的少年说。
“嗯。”少年垂眼,退下。
今晚元宵佳节,乱花苑内各色花灯已经点上,斑斓的光影间,橙黄的烛光增添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少年端着圆圆白白的汤圆,跟在姐姐们的后面,一旁打伞遮雪的侍从看着少年如汤圆般细腻的小脸都想流口水。
早已习惯这种视奸,少年翩然一瞥,冲侍从扬起嘴角,那一瞬间侍从看得有些痴傻,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前面的姐姐们感觉到后面的动静都掩面窃笑起来,侍从的脸涨得通红,什么也不敢说。
“小琪?”冒着小雪刚回坊内的陶武哪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徒弟,急冲冲地推开房门也没见到她。
“在我这边。”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在牧仁那只狗那里啊。
陶武强压着脾气推开隔壁的门:“小琪,回来。”
“狮虎!”琼琪一看见师父就炫耀似得扬起自己手中蠕动的法术小球:“我会了哦!!”
比起徒弟手中小小法术,陶武更惊讶的是琼琪两只手上几乎全是烫伤的痕迹。
“牧仁!你...”
“我本来想教她控火的,没想到她却会了别的。”
“那手上的烫伤是怎么回事?!”护崽力MAX
“感知火焰的时候烧伤...”
话还没说完陶武就揪起牧仁的领口:“哪有这样教的?!”
“非要一步步按老方法来教?她学不会啊!你顽固得有个度!”
“狮虎,下面好多穿的漂亮的小姐姐!”琼琪没有理会两个正在争吵的人,指着楼下澄云阁的人大声说着。
原本安宁的灵离坊被琼琪这一喊,像是惊醒了一般,突然开始嘈杂起来,充满压迫感的妖气迅速聚集盘升。
“澄云阁的小娘们啊~”
“水灵哟。”
“那个是男孩子吧,生面孔啊。”
.......
“吃了汤圆,今晚就把场子看紧点!姑娘们的表演不得出半点差池!”澄云阁阁主龙女指着灰压压的灵离坊,女王一样地下令。
去年曾有姑娘被客人趁乱强行带走的事件发生,龙女这样气势汹汹也情有可原。
“澄云阁的老娘们又趁我们老大不在欺压咱们.....”灵离坊的凶兽恶妖面对不讲理的龙女也只能埋怨两句,若是动手,先不管能不能赢,只敢在内部挑事就是全乱花苑的敌人,早就觊觎你妖力的同僚分分钟活剥了你。
“阁主,稍微温柔点,他们也挺累的。”白骨夫人撑着伞缓步而来,对着楼上的妖类招手:“下来吃元宵吧。”
是那个将烟花给自己的女人。琼琪看到熟脸,胆子顿时就大了,雀跃着跑下楼吵着要吃汤圆去了。
接过小姐姐的碗时,琼琪注意到了那个在胭脂粉堆里的男孩子:好漂亮的人啊...
乱花苑的夜是奢靡的,元宵夜这样的节日更是辉煌,热闹非凡。
琼琪本来跟着师父巡逻,却被人流冲散了。因为是在苑内,所以师徒都不急着找对方。实在找不到,自己也知道回去的路。
琼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夸张地长吁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站在假山上,看着这热闹非凡的景色:光只是看看就会从心底感受到开心啊,真正参与的那些客人此时应该更加快乐吧!
“灵离坊的!”突然的男声,吓得琼琪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低头一看,那个送汤圆的男孩子正被一个中年大汉压在身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遮住重要部位,因为挣扎而赤红的脸满是汗水,看来挣扎有一会儿了。
“啧。”大汉一听是灵离坊的人,看都没看琼琪一眼,迅速逃掉了。
少年迅速穿好衣服,责备一样地看着假山上的琼琪:“你们灵离坊的都在干什么?”
可那张酡红的脸实在没有威慑力。
“你们在下面干嘛?争吵打起来了?”琼琪歪着头询问。
“唔..”少年不想多说
“为了什么?”
少年看着比自己小的琼琪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为难地咬着嘴唇。
“哥哥无论什么表情都好好看啊。”
“算了!我带你去玩。”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少年的脸更加红了,忙抓起琼琪的手跑起来。
“源儿,跑哪去?!”一位身穿黑绸美艳女子突然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就快到你了,换衣服去!哟,脸这么红,勾引客人了?”
少年低着头,松开了琼琪,慌忙地逃走了。
女子冷笑着看着少年慌张的背影,顺便狠瞪了琼琪一眼,弄得琼琪完全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琼琪的目光也停留在了正中缓缓旋转升起的花灯上。
温暖的烛光里,一个少年正在最顶端领舞,不同于女性的柔美,行云流水的动作,随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定格下来都是一张画卷,那舞蹈也如有了话语权一样,娓娓诉说着舞蹈背后的故事。
烛光妖火纷乱的夜里,琼琪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舞台。
待到天色发白,客人们才渐渐散去,琼琪也趁着换班回到了住处。
刚回来就看见师父充满血丝的眼正盯着她:“摸鱼去了是吧!澄云阁的都看见了!我又被抓过去一顿骂.....”
“卧槽,我刚睡下你就在隔壁骂崽!”隔壁的牧仁连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琼琪看两个大人吵架,趁乱出逃,却正被晚归的白骨夫人碰上。
说明原委以后,夫人笑着:“你先去我那休息会儿吧。醒了再去找你师父。”
被夫人领着进了澄云阁,刚绕过庭院就隐隐听到了痛苦的哀嚎。
“夫人?”
“源儿那孩子在受处罚。”
源儿,是昨晚那个少年吧。
“你先去休息吧”白骨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沉默。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琼琪睁开眼的时候,白骨夫人已经换上新的妆容和着装了。
“小琪。”夫人塞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各种伤药,一会儿拜托你去灵离坊的拷问室给那孩子送过去。”
“灵离坊的?”
“嗯...那孩子被送过去进行更严厉的处罚了。”
白骨夫人嘱咐完,苦笑嫣然,对镜最后整理下自己的头发就出去接客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华美背影,琼琪心里满是羡慕:能像夫人这样生活就好了,每天都能这么漂亮。
拿着药盒,穿上布鞋:该回灵离坊了。
壮着胆从门缝里偷瞄:师父还在睡。
琼琪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走向地下刑罚室。
刚到门口就碰上了现任拷问官。
“嗯?小丫头,过来干嘛?”拷问官看是自己人,态度也随意得多:“我跟你说,澄云阁的娘们今天破事特多,累死老子了”
“白骨夫人叫我来送药。”
拷问官犹豫了会儿:“惩罚...嗯,提前结束了也行,你去给那小子上药吧。”
四肢被捆在轮盘状的刑架上,源儿的身上只有些被鞭挞过的青紫淤迹,嘴角却挂满粘稠的呕吐物和血块。
“他这种人不能伤到皮相,所以澄云阁给的要求是用药折磨他。从用刑的结果来看,这小子应该没做那些事。”拷问官面无表情地自说自话。
琼琪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歪着头,表示询问。
“澄云阁的娘们说,这小子的初夜售卖在即,一群人都在等着竞价。可他昨晚却勾引客人,明摆着让她们下不了台。还弄坏了花魁出场要用的衣服。不过那个黑衣花魁确实漂亮...”
昨晚那个女人?
“我没有..做这些事...”源儿抬起沉重的眼皮,慢慢吐出几个词。
“嗯嗯,是那花魁故意整你。让人强上你,自己剪坏了衣服。就为了教训你这长着抢了她风头的新人。”拷问官早就知道那些小伎俩,脸上的笑让人心寒:“你们这种下贱货,也就那点下三滥的手段,根本不够看!沉沦欲望就能过着那样奢华的生活,真的是让人作呕。还有,你是半妖吧,你这种人送到灵离坊来惩罚真的是脏了我们的地界!”
源儿安静地闭上眼,并不想争辩。
这样的辱骂他已经听够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他?”琼琪护住身后虚弱的源儿,表情无比认真:“请道歉!”
“不用这样...”源儿小声地说,语气中带着自嘲,抬眼再看那个小孩子的时候,突然也怔住了。
那个小身体多了一对大大的兽耳,周围飘忽着雪一样的绒毛。
烫伤还没消退的小手周围隐约可以看到妖气的流动:“请道歉!”
在楼上睡觉的陶武兀地被惊醒:杀意?!
“琼琪!!”陶武扯上外衣就跑出去:有个蠢货率先爆发了杀意,同僚趁乱互食的残酷可不是开玩笑的。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她!
“陶武!”迎面撞上的是隔壁的牧仁。
“你也感觉到了?”
“嗯,所以快点帮我找到我那个废物徒弟!”
拷问官的嘴角有些抽搐,盯着眼前的小崽子半晌,才勾起了嘴角:“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板娘会让你这种废物留在灵离坊了。”
“请道歉!”琼琪的情绪相当激动,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不用为了我这类半妖杂种生气。”源儿抽动着嘴角自嘲,脸上的呕吐物顺势滴落。
“不是杂种!才不是!!”琼琪生气地回头,那一瞬间彻底哭了出来:“才不是!”
因为那个人,千颂他,也是半妖。
你们两个人的手都一样那么温暖。
你才不是下贱的人,你才不是杂种!
职业都有自己光鲜令人羡慕的一面,也有痛苦的背后。明明只为混口饭吃。周围的人却因为嫉妒,看到人家荣华的一面而骂骂咧咧,鄙夷。花楼陪酒是一种生存之道,只是,不是大部分人能认可的道路而已。出卖自尊的耻辱他能忍,而你不能,这并不值得你去嗤之以鼻,反而你应该看到他的勇气。何必要求其他人和你的观念相同?用你的道德,正义来丈量他人?
盘踞在灵离坊上空的阴云开始凌乱地游移,同样感受到杀意的妖兽们,蠢蠢欲动,屠戮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