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六十九折瀚海阑干百丈冰
一日后，禹城。
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里，明月和小青面对面无言地静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白色的院门边，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好奇地往里面探着，那小脑袋上的金色眸子中满是困惑。
“臭屁精，你说小青姐姐和明月姐在那干坐着一上午了，到底在干啥呢？她们难道不饿吗？”白糖眨巴着眼睛，嘴里嘟囔着。
武崧抱着哨棒，斜倚在墙边，眼睛微微闭着，缓缓说道：“丸子，女孩子之间的事儿咱还是别瞎琢磨的好。”
“切，我这不是担心小青姐姐和明月姐嘛！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好奇！”白糖一脸的不以为意，声音响亮地回道。
“女猫的心思，那可比海底的针还难捉摸。俺武崧又不是念宗的弟子，哪会读心术啊。”说着，武崧左腿在墙根上一蹬，原本靠着墙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接着他轻手轻脚地朝着白糖靠近。
而那白糖呢，还撅着个屁股，使劲儿地朝院子里张望，压根没察觉到武崧的小动作。武崧走到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抬起腿，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喵！”悲催的白糖一个狗啃泥，脸朝下摔倒在地。
“臭屁精！你……”他愤怒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想要发火，可这时，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直直地射了过来，让他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院子里的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白糖只觉得脊背发凉，手脚并用地退到了墙边。
白色的墙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隔绝开来，那种恐怖的感觉也随之消散。白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看着白糖那傻乎乎的样子，始作俑者武崧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傻丸子。”
“你还说！臭屁精，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好端端的踹我干啥！”白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武崧这一笑，他更是火冒三丈。
武崧嘴角挂着一抹掩不住的冷笑，说道：“你这丸子鬼鬼祟祟地在旁边偷听，把星罗班的脸都丢尽了，还好意思问我为啥踹你？”
“我这不是啥都没听到嘛！”白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喊道。
武崧都快被他气笑了，举起哨棒就朝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疼得白糖龇牙咧嘴，抱着脑袋哇哇乱叫。
就在他们闹得正欢的时候，大飞和海飘一起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大飞一看到武崧和白糖，立刻扬起手，大声喊道：“武崧！白糖！七夜兄让咱们去城门边集合！小青和明月呢？咋没见着她们人呢？”
“她们……”武崧刚要开口，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怒吼。
“够了！”
……
在白糖摔倒之前，周围的氛围一直很安静。
看到像逃命似的退出去的白糖，明月心里虽然有些无语，但也暗自庆幸他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明月看了小青一眼，犹豫了片刻，说道：“小青，之前的事情……”
“不必道歉。”小青看都没看她，语气虽然礼貌，却透着一股疏离，“小青恩怨分明，之前在城外那一战，多谢你出手相助，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小青，我之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能脱身去救你们，我真的没有怨恨你们。”明月努力地解释着。
“那之后的事情呢？我们被判宗和督宗围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小青质问道，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明月，似乎在等待一个满意的答案。
大概小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连串的质问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询问和解释了，最后那一句甚至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烦躁的情绪就像一颗火星掉落在干柴上，“呼”的一下，火势瞬间蔓延，烧红了半边天。明月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竭力地解释道：“之前是师傅传讯，不让我插手此事。”
“那后来呢？”小青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们陷入困境的时候，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她的目光让明月感到无比烦躁，可又无法发作。
“就算你不能来帮忙，难道来看看都不行吗？”小青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耐心在小青一句句的质问中被消磨殆尽，那一句句质问就像阴魂一样在明月的耳边回荡，明月心中压抑的愤懑终于如火山一般爆发了。
“够了！”
这声怒吼引来了院外的猫，白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咋回事咋回事？”
小青被明月这一吼给弄懵了，她不觉得自己问错了什么，只是心里很生气，“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你先丢下我们不管的吗！”
“小青姐姐，你别说了……”白糖搞不清楚状况，但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小青再继续说下去了。
武崧也跟着跑了进来，看到院子里僵持着的两只猫，警惕地问道：“明月，怎么了？你和小青说了什么？”
明月向来比小青要冷静一些，在这种情况下，武崧选择问明月确实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但前提是明月此刻也能保持冷静。
然而，他自以为谨慎的问话却彻底点燃了明月心中的怒火，那股烦躁就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在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明月说话时也带上了刺儿，“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你去问问这位大小姐我说了什么！”
“明月！”小青被她带刺的话语激怒了，气愤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顿时，火药味弥漫开来，武崧直觉情况不妙，本能地想要去劝解小青。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气不过的小青就先说话了，“我问错了吗！”
明月冷冷地笑了笑，“是，你没问错，都是我的错，我活该。”
“明月，你不要这样说……”武崧皱起了眉头，看着明月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一些不满。明月这是怎么了，小青不理智，她怎么也跟着一起犯糊涂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故意要惹小青生气吗？
他看了小青一眼，果然看到小青气得俏脸通红，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唉，又要大吵一架了，只希望这次不要冷战太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里暗暗叹息道。
“明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青气得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要是换做平时，明月肯定会服软的。可此刻的明月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什么意思？小青，你听不出来吗？凭什么永远都是我迁就你们！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情绪吗！”
“天王星死了，可是我却不能在你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满，一点点的埋怨……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你们都会觉得我心怀怨恨！”
“是我活该吗！就因为我想和你们做朋友，所以我就活该忍让，活该迁就吗！你们倒是给我个说法啊！啊！”
星罗班的成员们愣愣地看着她，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明月，这个在他们印象中一直都冷静理智的猫，会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刻。
他们更没有想到，原来她的心里已经积压了这么多的不满。压抑了这么久的不满情绪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那如火山爆发一般的愤怒让星罗班的成员们无言以对。
明月的质问让白糖想起了那位谷主的话。〖如若真是朋友，又何须带着她一起犯险？〗
明月姐……
情绪激动的质问似乎耗尽了明月太多的力气，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却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看着沉默不语的他们，明月闭上眼睛笑了笑，那笑容中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我真是傻，怎么会回来找你们？”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刚刚走进来的大飞与她擦肩而过。大飞疑惑地喊了一声，“明月，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月连理都没理他，身子一转，就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明月！”武崧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就要去追明月。
“武崧！别追了！”另一个声音却让他停下了脚步，武崧回过头，目光落在了白糖的身上，“丸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就让明月姐走吧。”
“白糖，你……”大飞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这个白糖。
白糖咬着牙，强忍着泪水，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们要走的路有多危险，我们心里都清楚。既然明月姐要走，那就让她走吧！虽然……虽然她对我们很……很失望，但是她还是我们的伙伴，我们不能拖着她一起去冒险。”
武崧看着说出这一番话的白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看了看小青和大飞，“你们觉得呢？”
“俺觉得白糖说的对，俺们还是不要干涉明月的选择。”大飞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刚才的争吵，但也听到了一些明月的话。
小青没有说话，武崧也没指望她能回答。
海飘走到小青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去城门吧。”说完，武崧又特意看向小青，“小青，你还好吧？”
小青没有回应，眼神恍惚，看上去有些茫然。武崧连着喊了好几声，“小青？小青！”
“嗯？”小青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带着刚刚睡醒般的迷茫。
“你还好吧？”
“我没事。”小青勉强地笑了笑，那笑容任谁都能看出来是装出来的。
武崧暗暗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没事就好，走吧，我们先去城门找七夜集合。”
……
城门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七夜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星罗班。
七夜并没有询问他们为何来得如此之晚，待他们走近后，歉意地拱了拱手，说道：“师兄让我给诸位赔个不是，禹城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他们实在抽不出身来为各位送行，七夜我也因重伤未愈，无法送各位离开，还望几位莫要怪罪。”
“无妨，公务要紧，星罗班能够理解。”武崧回了一礼，紧接着又问道，“不知追命前辈现在情况如何？”
“唉，”七夜无奈地摇了摇头，“追命师兄吸收的混沌太多了，就算督宗与判宗联手，也很难将其彻底清除。而且两宗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铁爪师兄只能先将他镇压在通天塔中，等过些时日再想办法净化。”
听到这话，星罗班的成员们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七夜见状，赶忙主动转移话题，笑了笑，抬手指向身边的马车，“不说这些让人心情沉重的事了。车上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行装和充足的水源。只是车夫只能送各位到步宗与判宗的边境，后面的路就得靠各位自己走了。”
“步宗……”武崧轻声呢喃着。
根据墨兰宗主所给的地图，与判宗相邻的宗派便是步宗。
“嗯。对了，有一件事各位需要注意一下。步宗在两宗交界的山谷处设立了一道关卡，那里曾经常年驻扎着数百名京剧猫。虽说猫土大战之后，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但各位路过那里时，一定要千万小心。”七夜认真地叮嘱道。
“有啥好怕的！有我天才白糖在！来多少我都不怕！”白糖一脸骄傲地说道。
“步宗为什么要在边境，两宗之间的互通之处设立关卡呢？”武崧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这事儿说给各位也无妨。其实不仅步宗有关卡，判宗也建了一座，只是废弃了很长时间罢了。”七夜说道，“据说是唱宗那边的猫要求的，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唱宗？”武崧更加疑惑了，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大飞，“为什么唱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那里叫什么名字？”大飞没有察觉到武崧的目光，开口问道。
“瀚海关。”
……
“嘀嗒……嘀嗒……”
瞭望塔上，古老的怀表缓缓地转动着。
凌站在窗边，淡红色的眼眸平静地眺望着远方的高塔。天空中似乎有阴云正在聚集，她抬头望着天空，微微一笑。
“嘀嗒……嘀嗒……”
齿轮缓缓地转动着，将最后的秘密深深地埋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