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几月后的一个深夜,锦书依偎在贺朝怀中,听着窗外风动松竹的婆娑之声,心下便愈生了几分平和与安宁。

锦书适时地说起府邸里的一些旧事,逗得贺朝淡然微笑。正是两情缱绻之时,却听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伐,仿佛有低低的人声。

进来的却是王公公,这么冷的天气,他的额头居然隐约有汗水,王公公急得声音都变调了,“皇上,和永宫的人来禀报,梅答应要生了!”

贺朝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这么快?太医不是说下个月才是产期么?”

王公公忙道:“伺候的奴才说用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从墙头跳下一只大黑猫,把梅答应惊着了,一下子就动了胎气。”

贺朝冷了眉眼,显然是动了怒气,喝道:“荒唐!伺候的人那么多,一点也不周全”

锦书忙劝道:“皇上,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赶紧去看看梅答应吧。”

贺朝连忙起身,拉着锦书的手道:“你跟朕一块儿去。”

锦书沉静地点头:“臣妾陪着皇上。”

和永宫与忆云宫遥遥相对,锦书与贺朝急急忙忙地从西六宫奔向东六宫。尚未进和永宫的大门,便已听到女人凄厉的呼叫声,简直如凌迟一般,让人不忍卒闻。

远处安平延溪也来到了和永宫门前。

安平延溪看见贺朝已经来到,行礼说到“参见皇上”

贺朝“平身吧,皇后有心了”

安平延溪含了端肃的笑容:“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一切都是分内的职责。”

里头的叫声愈加凄惨,恍如用钝刀子割着皮肉一般,一下又一下,听得人毛骨悚然。伺候着的宫女不断地进出,端出一盆盆染着彻骨腥气的血水。

深夜,梅答应已呻吟了近两个时辰了,叫声反不似之前那般凄厉可怖,反倒是渐次微弱下去,好似耗尽了力气一般。只见接生姥姥们行色匆匆,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来。

锦书看得心惊肉跳,心也跟着忽冷忽热,七上八下。

而后,闻讯的姝涵和安予也匆匆赶到了。姝涵的妆容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在灯火下鲜妍明媚,只懒声道:“皇上娘娘且放宽心吧,有祖宗的福泽庇佑,梅答应总能顺利产下皇子的。”

贺朝的神色稍霁,眉头却仍是紧锁地点点头。姝涵正待说些什么,忽见梅答应身边的侍女丢了魂一般跑出来,两手沾满了鲜血,惊惶道:“皇上不好了,答应小主出大红了——”

不以当下的心智和阅历批判当年的自己,因为一站有一站的风景。前路漫漫,当克己,当慎独,藏棱角,退优越,沉下心。

贺朝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幸好王公公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贺朝焦急问道:“怎会如此?”

医官在一旁拭了拭汗,颤颤巍巍解释道:“梅答应是头胎,此番乃是心气逆转才导致难产,当下之际唯有先用山参吊住精神,再服升举大补汤,以三七粉尽快止住血才行。”

只听贺朝赶忙心急如焚催促道,“那还不快去,务必要让梅答应母子平安,否则朕决不轻饶!”

明答应哎呀一声,只用手捂了嘴惊讶道:“大清开国近百年来,从未有嫔妃生产之时遇上这般骇事啊!到底是梅答应福薄,遇喜之后总三天两头地身体不适,骄奢享福太过,才折了子嗣的运数啊!”

安平延溪几乎是立刻转过脸来,照着明答应的脸便是一耳光。那耳光来得太快,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明瑶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安平延溪只冷冷看着明瑶,那双眼睛如养在清水寒冰里的一双黑鹅卵石,带着让人浑身一凛的彻骨寒意道:“皇上初登大宝,上承天命。平日里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可若是妄自揣测,言语之间伤了大清的祥瑞与福泽,本宫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明瑶瑟缩了一下,神色之间皆是畏惧,亦是不敢再说,只得屈膝欠身道:“臣妾失言,请皇后娘娘恕罪。”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微弱的儿啼。医官已是满脸堆笑地冲了出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公主!小公主满脸粉红的,甚是可人疼呢!”

贺朝心口一松:“公主也是好的,她们母女二人平安就罢了。”

医官为难道:“小公主虽是平安生下来了,可梅答应出血甚多,此番下身撕裂,伤了肌理,今后若想再有子嗣只怕是难了。且小公主哭声微弱,周身又有些青色瘢痕,只怕是先天不足,需好生照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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