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孤儿院(十四):价值观
孟妍的笑容一僵,背在身后的手握拳紧了些,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最近忙着联赛上的事,现实……确实没怎么接触了。”孟妍笑道,同陆城聊天就好像和一位熟络的老朋友叙旧般随和。
但事实,也正是如此。
陆城垂下眼眸,眼底神色不明,有些话卡在喉咙,不知是否应该开口,磕巴了半天也只挤出一个“好”字。
孟妍随意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的新队长怎么样?”
陆城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询问现实,但碍于观战席,话并没有挑明。
“他……人挺好的,以前处理过很多案件,本来离退休也没几年了。”说这话时,陆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孟妍微侧的脸颊上未曾离去。
“挺好的,有点阅历也好,免得像上次……”意识到失态 ,孟妍忽然住了嘴。
向旁边扫去,发现对方没什么过激反应,她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你什么时候回岗就职?队里没你总感觉少点什么。”陆城忽然开口道。
孟妍的脸上显少出现了一丝不适,她压了下眉头,转过头去,没与对方直视,但那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确实冰冷至极。
“我说过了,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是不打算再归队的,专门的法医也不止我一个,你们可以再去找个更好的。”
“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情自责?!大家都知道那件事明明不是你……”陆城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炸,他感受着孟妍那拼死不打算回头的决绝,语气不由得添上了几分气愤,音量也提高了几度。
“不是我是谁?”孟妍淡淡地打断了对方,眼神一直盯着远方,头也未曾转过,“如果不是我的检查结果出错,如果不是我对受害者体内的药物成分分析错误,队长根本不可能丧命在那!!”
一瞬间,二人的情绪都几近失控,周围的温度一下骤降。
“那……”陆城还欲再去争辩,可老师的脚步声却已临近,活动室的大门被一下推开。
“都拍好队!准备去听院长的讲座!”老师用力地敲了敲门板,怒着一张脸,下面的学生见状立马着急忙慌地围到一块排起了队来,等队伍排列整齐后便跟随着老师出了活动室。
讲座,顾名思义,一种教学方式,这在十三号孤儿院里是一样很常见的课程,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会由院长亲自来到大厅处来给孩子们进行价值观的教育。
而大众所指的价值观,用在这种暴力丛生的鬼地方自然是行不通的,因此,这里所指的价值观,答案我们暂时却无从得知。
十三号孤儿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他们只收9至10岁的孩子,来之前必须经过精心的医学鉴定,保证其身体的健康强壮才能进院,但他们却只负责扶养两年,第三年开春便会举行收留会,届时会有许多“富贵人家”前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孩子,选中就可以带走,但走之前总要签订一份不知名的黑色合同,谁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由于某些特殊缘故,孤儿院也不可能在临近深秋之际就将这些孩子转手让人。
三号活动室的孩子们陆陆续续从楼梯间走下,往下看去,已经有两个队的孩子在下面排列整齐了,唯一值得关注的一点便是五号活动室,他们只由一位护工带队。
“一条一条的,都坐好了!”赵钟岩在最前方站的笔直,一一安排好每队需要坐的位置,最后将通往食堂通道的大门打开,那大门就在刚被搬好的讲台之后,平常都是和孤儿院的前门相对,一边打开着。
而通道之上就是一个个的楼层,两层活动室,之下三层是杂物间、护工休息室、办公室等。
待所有队伍来齐坐好后,五队剩下的一位护工仍是未来。
宫寺谨和水于呈几乎是同时皱了下眉,因为他们忽然间发现,自己家的输出好像并未到场。
一个池冶,一个柏喻,都是五号活动室,而那边又出了事,想想都觉得心慌。
宫寺谨的队里除了池冶没有其他队员在五号活动室,本应是最慌的一个,可他的面上却再无其他表情,似乎刚才的担忧只是他的下意识反应,而他本人却对大局十分了然。
一切安排好后,这场讲座的主角这才姗姗来迟。
女人拿着湿漉的雨伞从通道内走出,恰巧面对着所有人。
在其他人眼中她还是原先那副正常人的模样,可放在一众游戏玩家眼里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都注意到了女人的双手上拖了一路的鲜血,此刻仍在不停地往下滴。
陆城和孟妍作为最初的见证者都是一愣,那滴着血的手,和雨下的黑帽男人手上一模一样。
两者莫非有什么关联?
来不及多想,中年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上了讲台,雨伞则是被她随意倚在了讲台一旁。
“孩子们,我很高兴,你们能够来聆听这次讲座。”中年女人的声音很宏亮,没费一丝力气,那声音已然在楼道内回荡。
女人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丑陋的面颊因她的笑容被牵起层层褶皱,完全没有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慈祥而言。
“在你们来到孤儿院的这两年以来,我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类似于此的演讲,我想,对于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孩子们已然烂熟于心。”
“那么,允许我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来。”
“到底怎样做,才能成为未来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女人将话语权留给台下默不作声的孩子们,冰冷且带有审查的目光打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就你吧,孩子。”女人指向二队的一位个子看起来不高的小男孩,笑道。
男孩很明显地抽了口气,但最后还是瑟缩地低垂着头缓缓站起,磕磕巴巴地小声说道:“要听父母的话…无论、无论他们说什么,都要无条件遵守……”
“然后呢?”女人笑着追问。
男孩的头更低了几分,双手交叉着,快绕成麻花。
“还有、还有……还要自觉为他们服务,一切自己能做的都要做……要为父母分担……父母就是你的全部,你必须自觉去完成那些你可以做的一切……”
“还有呢?”
“不能和父母顶、顶嘴,不能做任何父母不满意的事……父母如果生气…就、就要想尽办法去讨好他们。”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在他眼泪快要掉出的那一刻,女人下达了坐下的命令。
水于呈听着这几条好孩子规定,眉头越拧越紧,先前说的几句话确实没错,可连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什么叫“无条件”?什么又叫“一切”?再者,“想尽办法讨好”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话未免过于绝对了。
一切事情都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就好像,孩子在这里,只是一个为父母服务的机器人。
水于呈作为一个中年人,一个有家庭,有三岁半大孩子的父亲,听了这些话也不免会觉得抓心。
但接下来女人说的一番话,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彻底恼火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