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之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第二层偶尔能听到年幼稚嫩的哭声,但这也只属于那些婴孩,更大一些的孩子,表现出了比第一层更冰冷的麻木,就算光落在身上,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头看着地板。
第三层……
江云骁用力握紧了手,玉牌中的魂魄,男性大部分都茫然而怨恨,却没有什么牵挂,但每一个女性魂魄,都在试图找到自己的孩子,她们不记得自己生过了多少个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的样貌和特征,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这些魂魄中,她们放不下,一遍遍的试图找到自己的孩子们。
但第一层死去的药人,至死都没有母亲这个概念。
在江云骁的解释和干预之下,有些人母子、母女相认,他们未必真的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认为彼此有血缘关系,认为他们该是母子或者母女。
有些魂魄经过开导,就算找不到孩子,也愿意不再执着,但也有不愿意放弃的人,抱着执念的她们很不受欢迎,就算是魂魄,也不愿意被别人反反复复的询问:你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吗?
她们就算死了,也没办法真正解脱,就算有了江云骁,也一样。
所幸江云骁保持了自己应有的理智,适当的震惊和错愕没有让赵轲岚起疑心。
等离开地宫,赵轲岚也没有主动开口,江云骁跟在赵轲岚身后,犹豫许久,一直走到屋内才轻声询问,“师尊……那些是?”
“你不是好奇过那些提升修为的丹药是怎么来的吗?”
“是。”江云骁有些惊讶,不知道赵轲岚为什么提起这件事,“难道……”
“就是这些药人炼制而成的。”
江云骁先是错愕震惊,随后眼中就冒出了光,回想起地宫人数极多的药人,有些难以遏制的兴奋,满是渴望却又不得不压制心中的狂喜。
面对江云骁的反应,赵轲岚十分满意,不愧是他从小教育灌输养出来的弟子,但依旧想试探一番。
“还以为,云骁会不满这样的做法。”
江云骁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贪念和垂涎,迎着赵轲岚的目光,带着一丝睥睨与不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轲岚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江云骁的肩膀,笑容收起,“云骁的野心不小啊。”
“师……师尊……”江云骁有些手足无措,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
赵轲岚终于满意了,“倒不是什么坏事。”
江云骁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露出笑容“那……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回去好好修行。”
“嗯。”赵轲岚点点头。
远离赵轲岚之后,江云骁的脸色也终于冰寒了下来,他跟着赵轲岚的这些年,行事处处小心,看赵轲岚的脸色从事,揣摩着他的心思和性格。
赵轲岚面上总是十分柔和,甚至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却不允许人忤逆,也不容许有人脱离他的掌控。
比起那些有恃无恐还自作聪明的人,江云骁一直听赵轲岚的话,展露出的聪慧也不脱离他的掌握,满心满眼只有赵轲岚。
得到赵轲岚青睐的人来来去去,居然没有一个人久留,唯独江云骁永远以大弟子的身份站在他身后,就算赵轲岚收了九位弟子,所有的师弟都清楚,师尊最满意的,始终只有大师兄江云骁一人。
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江云骁终于把玉牌的禁制解开。
魂魄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也不算少,江云骁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禁制一开,不少人就围着江云骁,问他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这些年江云骁数次遇险,看的他们心惊胆战,若不是江云骁,凭借他们被养成废物的脑子,根本动摇不了天罡门半分。
“我去了……地宫。”江云骁很少会瞒着他们。
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不曾出现的恐惧让玉牌发颤,这些年江云骁对他们太好了,带着他们去看外面的世界,回答他们稀奇古怪又无厘头的问题,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是药人,不被囚禁在地宫里,会有怎样的生活。
这些年和江云骁一起生活的和平日子,抚平了不少人心里的创伤,给了他们一种若是能一直如此也很好的错觉,他们并不想一直沉浸在痛苦的仇恨里,江云骁为了他们已经很努力很累了,休息时还要安抚他们的情绪,他们很体谅江云骁,希望他不要担心。
如果……没有那些源源不断来到玉佩中的魂魄。
被刻意埋藏的记忆翻涌而出,打碎了表面的平和,他们并不是来天罡门享受的,他们是为了复仇而来。
仇恨再一次被激发,浓烈的怨气翻涌,却被江云骁笼罩在屋内。
“我会替你们报仇的。”江云骁抚摸着玉牌,轻声细语的哄着,伸手去触摸凝成实质的怨恨。
在江云骁的安抚之下,玉牌慢慢归于平静,怨气也一点点融入他的身体,消散不见。
他已经得到了赵轲岚的信任,也进到了地宫,是时候开始谋划了。
首先……是掌门之位。
依旧是快速掠过的记忆,显然,江云骁是觉得这一部分的记忆不值得被洛水苏了解。
“师尊,这些事也交给我负责吗?”
“嗯。”
“师尊……泉长老那边……”
“按你的想法处理。”
“师尊闭关那么久,弟子有处理不好的事怎么办?”
“尽力去做。”
随着赵轲岚的重心转移到修行之上,宗门的悉数大事也交给江云骁,虽然他此时还不是掌门,却已经有了掌门的实权。
昏暗的地宫开始照进光。
裴楠冷眼看着给他端来几株灵草的人,来人很少说话,隔半个月到一个月才会给他端来一次灵草或者灵药,平时几乎不给任何餐食。
虽然裴楠极其瘦弱,却并不会死,因为他是个药人,他会活到十八岁,再被扔进鼎炉里炼成丹药。
要问他为什么会有名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药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结局……裴楠也不是很清楚,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话,虽然他一开始听不懂,后续也一直不被允许发出声音,不过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他能听懂这个声音说的话,也能理解这些话语里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