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过了好一会,洛水苏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莫子灯,却还是不肯松开搂着莫子灯的手,他心心念念的师尊,率先开口说喜欢他。
这是洛水苏永远难以做到的坦诚,他只有在反复确定莫子灯爱他的情况下,才会把喜欢说出口,他承受不起莫子灯可能会厌恶他离开他的结果,只有一切都水到渠成毫无变故,洛水苏才会坦白心意。
可莫子灯不一样,既然认为自己喜欢上徒弟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那他不希望洛水苏被蒙在鼓里,也不希望洛水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他的好是因为这些不可告人的爱恋。
这样感动自我绑架他人感情的事莫子灯不会做,他只会把决定权交给洛水苏,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接受。
这样的莫子灯太过光明磊落,对挣扎在黑暗泥潭中的洛水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是他挖空心思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光。
“师尊,水苏也很喜欢你。”
“真的?”莫子灯很是惊喜,眉眼都弯了起来。
“嗯,真的。”洛水苏忍不住又亲了莫子灯一下,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莫子灯卿卿我我了。
莫子灯有些脸红,却十分高兴,笑眯眯的看着洛水苏,他的小徒弟,往后就是他的道侣了。
“道侣?!你们!”安勋目瞪口呆。
“让我缓缓……”竹喧瞠目结舌。
莫子灯很坦然的牵着洛水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呵,小年双手环胸,他就知道这两人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在即云华君收了一个魔修为徒之后,更挑战修仙界底线的事情来了,云华君跟自己的魔修弟子结为了道侣。
好家伙……临延在心里给洛水苏比了大拇指,虽然他知道自家魔尊的心思,但这个念头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云华君就是再宠溺他,也不可能跟一个魔修在一起,结果……看云华君这模样,哪有半分不情愿。
安勋呆滞的呢喃,“那以后是叫大师兄还是师娘?”
“好问题。”莫子灯承认自己疏忽了,“水苏喜欢哪个称呼?”
“……”饶是洛水苏那么厚的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叫师兄就好。”
既然这件事完美完成,莫子灯和洛水苏这两天经历的事也该好好梳理一下。
“水苏,江云骁说,他给了你一些记忆……”莫子灯欲言又止,他其实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消息,好些事情江云骁不愿意说。
还沉浸在跟莫子灯结为道侣喜悦中的洛水苏立刻变了脸,紧紧的握住莫子灯的手。
“水苏?”莫子灯很是担心。
“师尊……”洛水苏抿了抿唇,“我想想……怎么告诉你,我不会瞒着你的……”
时间稍稍回溯,回到洛水苏晕阙前的那一会。
突然涌进的大量记忆让洛水苏瞬间失去意识,无数的痛苦记忆纷涌而来,哭泣、哀嚎、绝望……这是洛水苏对这些记忆的第一感受。
这些记忆并不属于某一个人,但属于一群人,一群被囚禁起来的……药人。
暗无天日的地宫里点着莹莹火光,目光所及之处尚算干净,有人来来往往的走着,进入一个个房间,又走出来。
每个小小的隔间里都住着一个人,但只有男性,沉重的锁链拷住脖颈,可以活动的范围甚至够不到门口。
昏暗房间内的人木然的看着门口微弱的光亮,一动不动的看着。
里面的人虽然还活着,却如同一具具死尸。
直到一个被堵住嘴的人,被两个人架着,拖行在走道里,少年呜呜的挣扎,细瘦的躯体努力的反抗,门口的光扭出奇怪的形状,又被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恢复成原样。
屋内的人转开了脸,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他对面房间的那个人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对面的人的模样,一张很普通的脸,普通的他都快记不清那张脸了,却始终记得,那个人在被带走之前,朝他这边笑了一下。
无论他怎么探手,努力的想挣脱锁链去挽留,锁链却死死的禁锢住他,任由他挣扎,不会松动分毫。
曾经他很好奇的探手去够门口的光亮,但光亮只能照亮他的半个手掌,他很好奇,翻来覆去的看自己被照亮的手掌,他玩了一会,突然发现,对面门口也探出了半只手,在火光下模仿他的动作,原来……对面房间也有人。
孤独了那么久的他试图透过黑暗看清对面的人,但怎么都看不清,他并不会说话,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说话,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被允许出声,不然会被责罚。
两个人在漫长而又孤独的时间里互相陪伴,两只在火光下摆动的手,直到,陪伴他的人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他只能继续孤独的活着,直到某天,他发现对面的火光里,探出了一只小小的手,好奇的抓着光,像极了曾经的他。
但他并没有回应,如果他被带走了,对面的人应该会很难过,就像他现在这样,很难过。
直到他也被带走了,被烈火舔噬皮肉,被浓烟呛的眼泪横流,他终于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再下一层,这里有不少婴孩,从刚出生到五六岁,这里的人会更多一些,仔细的照料这些孩子,再大一些,就会被送到上一层,或者……下一层。
地宫的第三层,囚禁的全是女性,年纪小的在外面,一堵厚重的墙立在走道尽头。
墙的那头不同于外面那般永远的死寂,哀嚎和哭泣不绝于耳。
一排排床整齐的列着,女人们躺在床上,年纪各不相同,既有年轻的,也有枯瘦衰老的,相同点就是四肢都被锁起,肚子也有不同程度的隆起,显然是怀孕了。
一个女子已经哀嚎了两天了,声音早已嘶哑,却还在对着身边的人嚎叫,悲凉酸楚。
两天前,她刚刚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但孩子立刻被抱走了,这些人夺走了她的孩子,母亲的本能和失去孩子的痛苦几乎要逼疯了她。
可没人在乎她。
隔壁床的一个女子,稍微侧头看着发疯的女子,浑浊的眼稍微转了一下,有几分动容,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她会这般疯狂,当她不断的怀孕生子,又不断的失去孩子之后,就会变的跟她一样麻木了。
她当年也是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习惯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