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五)

鎏玥:“坐吧,不用客气,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来了~”

叶蓁蓁:“真是没想到咱们的第二次相遇会这么快,所以鎏玥姑娘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吗?”

鎏玥闻言,微微一笑,眸子深了几分,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把这个埋藏在心底的故事,一点点道明。

(以下情节全部都是回忆,请各位看官扶好椅子,事先提醒哦,叶槿就是鎏玥)

大红的灯笼挂了满院,缀在门头的喜绸,红得耀眼。灰败的后院,叶槿扶着门沿,遥望着叹息:“司青,你真的要负我吗?”

丫鬟拿着一件披风,急急跑了过来。

“夫人,快进屋吧,您身子弱,别再受了风寒。”

叶槿的心头爬满密密麻麻的酸疼,仍旧固执道:“不,我不走,我要在这等司青哥哥,他欠我一个交代……”

杏儿看着日渐憔悴的叶槿,心疼不已,道:“夫人,聘礼都下了,明日就是将军和您妹妹叶棉成亲的日子,您何苦为难自己?”

叶槿摇头,眼泪溢满眼眶,脑海中浮现出往日他们的恩爱场景,终究是流下了一行清泪。

“不,我的司青哥哥不会娶叶棉,我们在月老祠发过誓的,他说……”

“闭嘴!”

一声暴喝将叶槿的话打断,孟司青踏着北风大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槿欣喜地迎上前,可撞上的却是孟司青薄凉阴冷的眼神。

“在我面前谈誓言,叶槿,你哪来的脸?!”

他的声音里,浓浓的全是嘲讽。

叶槿的心狠狠颤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声线都有些颤抖。

“司青哥哥,你在说什么?”

“装可怜?博同情?叶槿,你这幅样子真叫我恶心!别忘了,这都是你的报应!”

无情的话比凛冬的寒风还冷,落在叶槿的心上,如冰锥刺入。

六年了,他还在怪她。

叶槿和孟司青原本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只是后来,孟家被人诬陷,孟父和孟母双双殒命,孟司青也被流放黔州。流放前日,孟司青曾偷偷潜入叶槿家中,却被叶槿拒之门外。他不死心,站在门前,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叶槿将当初他们定情的白玉簪丢在他面前,恶狠狠地说道,“孟司青,我们的婚约取消了,看看你现在的落魄样,有什么资格爱慕我,别再像条狗一样缠着我了!

  ……

寒风刺骨,将叶槿从回忆中拉回,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没有……当年……”我是为了保住你的命。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孟司青就再次打断了她,明显地不耐烦。

他说,“叶槿,我没心情听你的狡辩!今天来,是要正式告知你,明天就是我和叶棉大婚的日子,你这个将军夫人必须出席。”

“你要我亲眼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成亲?”叶槿摇头,不敢置信,“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报复?”孟司青冷笑,“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贪图荣耀的贱人罢了,也配我报复你?!”

贱人……

 他说她是贱人……

 心,好疼好疼,仿佛被戳了无数个窟窿。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

 叶槿不肯死心,看着孟司青的眼神近乎祈求,“司青,你不能娶她,你说过,这一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难道你都忘了……”

“怎么可能忘得掉!”

 孟司青脸色倏地一沉,讥笑道:“只是,你还配吗?”

他的眼神比冰雪还冷,将叶槿生生冻住。

  只有低低哽咽声从她口中传出来,“不,我不去,我不要看着你们拜堂成亲……”

  “你会去的。”

  孟司青轻飘飘地说着,眼神却是狠毒无比。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卖身契,“你要是不去,我会将杏儿的卖身契送给潇湘馆的老板,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孟司青走了,叶槿跌坐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天空,原本满怀期待的心突然空荡荡,只觉得这天要变了。

  第二天,叶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就被孟司青的人押到了成亲行礼的大堂。满堂宾客看到她全都指指点点,尽是看热闹的模样。

  叶槿却没有心思难堪。她只听得到锣鼓声越来越近,鞭炮声越来越响。不一会儿,便看见孟司青一身青灰色铠甲,英气逼人,牵着身旁盖着流苏喜帕的叶棉,从门口走了进来。

  好一对登对的璧人……

  叶槿坐在大堂,强忍的眼泪倏地滚了下来。

  三年前,孟司青迎娶她时,没有宾客,没有宴席,有的只是无尽的羞辱,和长达三年的冷落。

  今昔对比,真的是太讽刺了!

  手死死地攥住袖子,衣服被抠出了窟窿,也浑然不觉。

  叶槿看着他们拜完天地,看见孟司青露出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那笑真刺眼。

  “礼成,送入洞房!”

叶槿转过头,不再去看两人,谁知,孟司青冰冷的嗓音响起。

“慢着,叶槿作为主母,蛮横无理,目无尊卑,在我的大喜之日哭丧个脸,该罚!”

  话声一落,两名副将走了上来。一人架起烧得正旺的炭火盆,一人手执一根七尺金属短鞭。叶槿被绑在大厅外的一条板凳子上,双眼痛苦地看着孟司青。

“施刑!”

孟司青声如洪钟,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

  “啪!”

  被炭火烧得通红的短鞭,抽打在背上,好似一条火舌穿过,叶槿疼得浑身都在战栗。后背传来皮肉焦糊的滋滋声,叶槿忍不住闷哼一声,紧接着,又是一鞭落下!

“啪-啪-啪!”

鞭子落下的声音不断响起,叶槿的脑袋也嗡嗡作响。

  她模糊的视线里,那个深爱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漠然地看着她身下的血水蜿蜒成千沟万壑,他勾起的嘴角仿佛在说,“叶槿,这都是你活该!”

  呵呵——她活该吗?

  当初,孟府出事,她到处奔走求人,鞋子不知道跑穿了多少双,好不容易才求得旧识齐王进言圣上,饶孟司青性命。

  当初,孟司青以戴罪之身从监牢偷逃出来潜进她家,却被妹妹叶棉发现,并要挟她对孟司青说出那些绝情的话。为了保住他,她只能狠心照做!

  那年,她双九年岁,一身凤冠霞帔嫁进将军府,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是一脚踩进了地狱!

  痛,真痛啊。

  一鞭又一鞭地落下,成千条血水从后背落了下来,衣裳早已烧出无数个窟窿。

  叶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可鞭子却还在不断落下,就像抽在一具尸体上,背上焦烂的皮肉,再流不出血水。

  ……

  终于,一切结束。

  副将复命,“将军,行刑完毕。”

  孟司青将视线再次落在叶槿身上,眼角微微抽动,随即别过脸,“把人丢回后院。”

  主厅依旧热闹喧嚣,满院的喜红煞是夺眼。

  叶槿被侍卫丢在后院的青石板上,杏儿看到,快步走了过来。

  当看到一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叶槿时,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夫人!”

杏儿扑过来,手颤抖地不敢去碰叶槿的伤口。

  她的衣服早已成了布条,整个背,没有一块好肉,还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天啊,为什么把夫人伤成这样?!”

杏儿大呼,她想冲出去给叶槿找个大夫,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吧,没有大夫,夫人会死的……”

  可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放行。孟司青下了命令,那些侍卫又怎么可能管叶槿的死活……

  凌寒的风突然烈了起来,吹过脸颊,如刀刮过。阴沉的天,有片片白雪落下,落在叶槿的身上,瞬间化作冰水。

  冰冷丝丝入侵,刺激着伤口,叶槿昏迷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清明。

“嘶……”

叶槿难耐疼痛,发出轻微的声音。

  “夫人,您终于醒了?!”杏儿惊喜地擦了擦眼泪,“杏儿扶您进屋。”

  杏儿架起叶槿,搀着她一路走向后院破旧的木屋。

  每走一步,伤口就撕扯一次,要命般的疼。

  严冬腊月,叶槿走得额头满是汗水,沿途的青石路,也被拖出一条长而斑驳的血痕。

  “咚!”一声。

  叶槿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木屋门前。

  “夫人,摔疼了吧?”杏儿难掩哭腔。

  “不疼,麻木了。”叶槿跌坐在门前,呆呆地望着前院。

  主厅的门廊,挂满了灯笼,在风中不停地晃动,飞雪越来越大,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不真切。

  叶槿摸了摸束在脑后的黑发,那里早就没了孟司青送给她的白玉发簪,“司青,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定情,也是在冬雪初降的日子里。”

  杏儿拂去她身上的雪花,去扶她,“夫人,快进屋吧,您得把伤养好,才能让将军回心转意啊……”

  “回不来了。”叶槿的声音很轻,风一吹,飘得很远。

  前院的热闹,一直到半夜才消散。

  粘在肉里的布料早已被杏儿撕去,没有药,伤口就开始溃脓。

  叶槿趴在木板床上,夜越深,后背的伤就疼得越狠。可身上的的疼哪比得上心被凌迟的痛。

  今夜,孟司青会拥着叶棉入睡,他再也不是她的司青哥哥了。

  雪,一夜未停。

  第二日,孟司青带着叶棉,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后院。

  “没死就起来。”

  木屋里光线极差,孟司青看着暗处,缩成一团蜷在床上的叶槿,有些不耐烦。

“区区三十鞭,装什么装!”

  天寒地冻,伤口发炎,叶槿烧得十分难受,听到孟司青的声音,以为他终于想起来看她了。

“你怎么来了?”

她艰难的支起身子。

  “棉棉懂事,非得过来敬过门茶,你以为我想来?”

  听到孟司青的话,叶槿的心又疼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像针戳一般。

  三年了,他第一次来见她,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叶棉从孟司青身后闪了出来,从丫鬟手里端过一杯滚烫的茶水,走向前来。

“姐姐,请喝茶。”

  敬茶?她的好妹妹,恐怕是来看她究竟死了没有……

  叶槿颤抖着手,不肯接过那杯茶水,枯瘦的手臂,几道鞭痕显露出来。

  叶棉得意,将那茶水硬塞到叶槿手中,凑近低声说:“姐姐,三十下火龙鞭都抽不死你,你还真是命硬!”

  她故意抬手摸向头顶的发簪:“将军说,他已经奏请皇上赐你们一份和离书,等你被扫地出门,我就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

  通体莹润的玉质凤形发簪,凤身上还刻着“司槿”二字。

  心突然被利箭射中,端在手里的茶杯抖得咯咯作响,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叶槿却浑然不觉。

  忽然,她抬手将茶水泼了出去。

  “啊——”

  叶棉一声尖叫,孟司青大步走了上来。

  “贱人!竟敢拿茶水泼棉棉!”

  他利落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叶槿的脸上,原本瘦得凹陷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

  叶槿被扇倒在床上,眼神落在不远处掉落的簪子上,她艰难地伸手,将簪子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床沿。

  “你将我们定情的发簪给了别的女人……孟司青,你将发簪给了别的女人……”

  叶槿笑着笑着,眼泪汹涌而出。她颤抖地捧着白玉簪,像是捧着她荒唐的爱情。

  孟司青看着这样的她,心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揽过叶棉,一把夺过簪子,为叶棉戴上,不咸不淡地道:“既然东西原本的主人已经不配再戴着它,就该拱手相让!”

  那支发簪原本是属于她的,那份感情原本也是属于她的,如今他都要一一夺回去,将它送给叶棉……

  叶槿低着头,满头青丝披散,垂在面前,狼狈而可怜。

  她颤抖着开口:“茶已经敬过了,你们走吧。”

  这句话耗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亦如她对孟司青的情感,此刻也终于耗尽。

  孟司青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揽着叶棉大步离去。

  玄袍从门口消失,只有冷风夹着雪呼呼灌进来,一瞬间凉透了她的心。

  她再也无力支撑,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浊血。

  杏儿冲进门来,惊叫一声。

  暗红的血洒在地上,混着原本带着积雪的脚印一同化开,将他们来过的痕迹抹去。

  叶槿轻轻闭上了眼睛。

  “司青哥哥,我不想再等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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