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篇:渡口（上）
渡口送别，一遍又一遍。我想见你，一面又一面。
李宁玉是忘川渡口的摆渡人，渡口来来回回接过无数的灵魂，引生魂往人间，渡怨鬼下地狱，世间善恶好坏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演。李宁玉在这里呆了不知多少年，一叶小舟，一把纸伞，一身素衣，她站在船头，不悲不喜。前生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她也并不在乎。
小舟停靠在渡口处，李宁玉举着纸伞在船头等待。这里是恶鬼道，李宁玉今天要接的人叫做顾晓梦，这已经是李宁玉第十八次引渡她了，有时送往人间，有时渡往地狱。
不一会，阴差押着那人来了，今天是顾晓梦投胎的日子，李宁玉来渡她去往人间。
“李大人，辛苦，又来恶鬼道接人了”看押顾晓梦的阴差说到。
“无妨”，说实话李宁玉并不喜欢同他交流，他们既能在恶鬼道生存想来心思也是不干净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威慑那群恶鬼，阴差多少有点丑陋。
顾晓梦坐上船，小舟就慢悠悠的飘走了，也不知飘往哪里。
“玉姐，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上次见也过了五十年了”顾晓梦还记得她。不过说不记得也难，每次来渡她的人都是她。
李宁玉记得第一次见那人的场景，一身冰冷的铁甲在她死时还穿着，身上的杀气很重， 李宁玉知道这样的人肯定是要下地狱的。顾晓梦和其他的魂不一样，她仿佛不害怕死亡，对周围的一切并不惧怕，反而很好奇。
第一次接引顾晓梦时李宁玉也是这样站在船头。“姐姐在这里多久了？可会感到孤独。”这是顾晓梦对李宁玉说的第一句话。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她们只关心自己去往何处，来世会不会受苦，偶尔也抱怨一下人世艰难。
她的声音很清脆干净，和她一身的杀气很不相符。李宁玉这才抬眼仔细看了她，是个很美的人儿，眼底很纯洁，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她在看向自己时，眼里是完完全全倒影着自己影子的。“你为何会去恶鬼道？”李宁玉不明白这样干净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如麻，要堕入恶鬼道受罚的人。
“姐姐貌似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晓梦不答，反而坚持自己的问题。
“不清楚，太久，早已记不清多少年了”。李宁玉还是回答了她。
“我杀了人自然会下恶鬼道”，是对李宁玉的回答。
“为何要杀人”李宁玉不懂，外间的世界她没去过。
“我想活着，也想要更多的人活着。可如今的世道不好，大人们只想着抢地盘，攻城略地，全然不顾底下受苦的百姓，我不喜欢，所以我要结束它，可惜没能成功呢”。顾晓梦苦笑道。
“我希望，能够很快再见到你”，这是李宁玉对顾晓梦的回应也是祝福，李宁玉第一次不希望有人在恶鬼道呆太久。
这是顾晓梦第一次对李宁玉说的话。
第二次顾晓梦从恶鬼道出来，知道了李宁玉的名字。
后来的渡口李宁玉记住了顾晓梦，一次又一次的渡她过忘川。有时不想渡人时，忘川只留一叶小舟，却不见了船上撑伞的人。李宁玉会去人间看看顾晓梦口中的世道，也去看看顾晓梦。
那人与这世道格格不入，世道乱时，她带兵起义为身边的人求一份安定，世道好时，行医济世，救人苦难。李宁玉看见过她出生，看过她死亡。
“这一世很好，我想晚点见你”。李宁玉对顾晓梦说。
“玉姐，我会记得你的”。下船时顾晓梦说着。李宁玉不懂，更笑她痴，喝过孟婆汤怎么还会记得自己。可李宁玉好像忘了，她为什么要记得自己。
顾晓梦不会知道，她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忘川河上都没有了摆渡人。
这一世顾晓梦投生到了苏州富商顾名章家，果然向李宁玉说的一样，这个世道很安稳。
顾家出了个天才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的好，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苏州城里的人都是这样称赞顾晓梦的。
从顾晓梦十六岁起，媒婆都快把顾家的门槛给踏烂了，都是上门说亲的人。顾晓梦不答应“我嫁的人必然是我欢喜之人，除非心甘情愿，不然还不如孤家寡人”就这样一拖到了二十六岁。
“晓梦，你拉我来这里作甚”。桥下二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颗老树后。
“ 哎呀，放心，白小年今天县衙有事，再说了我都跟它打过招呼了，他不会来找你的啊”顾晓梦嬉皮笑脸的说到。“我有预感，我的真命天子，今天会路过这里，可不能错失良机”。
旁边的何剪竹听了倒是笑开了“我还当你真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呢，原来我们的顾家小姐还是害怕孤单的嘛”。
顾晓梦白她一眼“你要是把取笑我的功夫，多拿去帮我找找如意郎君，我至于现在还孤身一人吗”？
“你倒有理，还要让我来给你背锅，我难道没有努力吗？是你自己嫌这嫌那，说我眼光差的”。
顾晓梦刚要还嘴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糟糕，是我爹，他今天回来我给忘了，快跑”。说着顾晓梦拉起身边人的手就跑。
跑出去一段距离，顾晓梦才感觉到手上的感觉不对，转过头一看，自己拉的那是何剪竹，不知是谁家的娘子被自己拉跑了。
“小嫂子，对不住，一时情急拉错了人，得罪得罪”，顾晓梦赶忙道歉。
眼前的人皱眉:小嫂子？谁？是我吗？我是谁的小嫂子？
顾晓梦看人不太高兴了，赶忙陪笑“也不知小嫂子家住何处，相公在哪里，我好送你回家”。
“我没有相公”，眼前的人回答。
顾晓梦心里想着没有相公，莫不是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看着真可怜。顾晓梦面上不显，又问“那小嫂子可是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叫李宁玉”想来是看不下去自己一直被叫小嫂子，李宁玉说了自己的名字。
“顾晓梦”追过来的人终于找到她了“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跑之前能不能看一眼”。何剪竹见旁边那人还在赶紧道歉“姑娘，对不住，我这朋友脑子有些问题”。
“无妨”李宁玉说完转身就走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头回现身就被顾晓梦抓了个正着。
“小嫂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呢”顾晓梦忙追上去问。
“不是说了……算了，我叫李宁玉”。
“小嫂子，我送你回家吧”。
李宁玉满脑子黑线，这人是听不见自己说话吗。“多谢，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顾晓梦再次遇见李宁玉是在几天后了，顾晓梦有个习惯过个几日就会上山去采些药材。下山时在渡口遇见了在等船时的李宁玉。
顾晓梦很热情的和李宁玉打招呼“小嫂子，你怎么在此处啊，是要回家吗”？
“我叫李宁玉”，李宁玉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我知道啊，小嫂子”顾晓梦无辜的说道。正说着呢顾晓梦看见李宁玉身后有一条毒蛇，正要咬她。
“小心”顾晓梦一把把李宁玉拉到自己怀里，左手护在了李宁玉的腰侧，那一口正正咬在顾晓梦的虎口处。
李宁玉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蛇头，扔进了水里。转过头看见顾晓梦捂着自己的手，疼的冷汗都出来了。李宁玉拉起顾晓梦的手，把咬伤的地方含进口里吸着毒血。
顾晓梦本来是挺疼的，但是李宁玉含着自己的虎口，轻轻的吸着，柔软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顾晓梦的呼吸在不经意间快了几分，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妙。直到李宁玉抬起头来，顾晓梦都还沉浸其中，李宁玉掏出随身的手帕替顾晓梦包扎起来。
顾晓梦轻笑“小嫂子，其实……那蛇……没毒，我就是疼的”，李宁玉的手用了些力气勒的顾晓梦有些疼了。
“我叫李宁玉”，李宁玉真怀疑那人那人是不是傻，随便叫人小嫂子。
“我知道啊，只是小嫂子比我大些，我总不能唤你弟妹吧”。
李宁玉的脸更黑了，自己什么时候同这人说过自己成亲了的。“我并未成亲”，李宁玉好脾气的解释道。
“原来小嫂子没有成亲啊”顾晓梦的脚都快把鞋子扣个洞出来了。
李宁玉横她一眼，顾晓梦赶紧改口道“错了错了，是玉姐，往后不叫了”。“玉姐你家在呢啊，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家就在渡口对岸，一会船来了我就回去了”，李宁玉如是说到。
“那……玉姐我跟你回家吧，我刚才受伤了现在难受的紧”，作势还捂着自己的头。
“你刚才自己说的蛇没毒，况且我记得你伤的不是头吧”。
“玉姐，我当真头疼，我不管，我是救你受的伤你得照顾我”。
“得寸进尺”，李宁玉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默认了顾晓梦跟自己走的。
船到了李宁玉移步上船，看身后的人没跟来，转头看她，那人可怜巴巴的站在那，眼里还含着泪，仿佛李宁玉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还不跟上，难道等我牵你不成”。
“我就知道，玉姐最好了”，顾晓梦一个跨步上了船，好像刚才楚楚可怜的那人不是她一样。
李宁玉站在船头，顾晓梦在身后看着。“玉姐，你时常在这里坐船吗？我总觉得我们见过”。
“没有，我刚来此地没多久，也不经常出门”。
到了李宁玉家“寒舍简陋，你要是住不惯我送你回去”。
顾晓梦赶紧进屋，“怎么会，玉姐收拾的这样好，叫人羡慕，怎么会不习惯”。
“一直没问，你上山做什么”。李宁玉没话找话。
“哦，我习惯自己上山去采些药材，了解药的习性”。
“倒是你的性子”。
“玉姐知道我”？
“不知，大概是猜的”。“我家晚上不开火，你要吃些什么，自己看着办”。
“没关系，我自己来，不用招待的”。顾晓梦到和一般的小姐有些不同，竟是个下的了厨房的，一桌清淡的小菜，做的很合李宁玉的胃口。
晚上睡觉时可又出了一桩麻烦事，李宁玉只一个人，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这下倒是有些尴尬了。
“你睡床上，我去书房睡”，李宁玉不大喜欢和人同睡。
“玉姐，我刚瞧见了，你这里没有多余的被子，秋天凉了，我们一起睡吧”。“你这床那么大，我晚上睡觉老实，不会挤的”。
半夜李宁玉才觉得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她睡觉也叫老实，那一定是没有闹腾的人了，不知是第几次把顾晓梦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开，李宁玉终于忍无可忍，找了绳子绑了顾晓梦的手，反正自己起的早，到时在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