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心犹存（十三）
两个时辰后，几人精疲力尽，绫凨百无聊赖，中途有人也想来试剑，但都被绫凨一言不发的拒绝了。
“怎么样才能出去？”随着绫凨缓缓起身，身后的藤椅化作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四人瘫坐在地上，看着绫凨宛如看着一个变态，区区一个斩狗十二式，竟然被弄成了一个剑阵？！而对方还是觉得无趣了才停止的。
“这恐怕得等有人来救，或者我们自己消灭掉那些鬼魔，修补好封印才行。”陆恒之拍了拍身上的碎冰屑，爬起来。
绫凨皱眉，看了一眼花曦的方向，习惯性的去摸左手间的手链，“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仙君，第一层封印被破，这里的八柱困魔阵便会全面自动开启，同时也会与外界隔绝，我们的求救外界之人应是听不到的。”吴净生借着剑力站了起来，努力控制着发软的双腿。
“这么麻烦？”
绫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往后一退，猛地转身，目光不善的看向结界外的鬼魔。
“这～仙君不会是想杀出去吧？不过仙君这么厉害这些鬼魔应该不是对手。”陆恒之移到已经席地而坐开始调息的李追凌身旁，压低声音道。
李追凌睁开眼，看着绫凨的背影，默不作声，没了本命剑，修为倒退，甚至身中剧毒，竟还～
“仙君，您能带我们出去吗？”墨十三率先打破了沉默，经刚才的试剑，他发现绫凨不仅没一点剑术基础，甚至连所谓的剑阵都毫无出处，换句话说绫凨她对于剑道根本什么都不懂。
听到后面的声音，绫凨难得有些迟疑，“这个～恐怕不行。”
见墨十三带着期待的脸慢慢落寞，绫凨轻笑：“怎么？失望了？”
没等几人说什么，绫凨又自顾自的说道：“放心，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的，再说，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结界内的时间在绫凨看来过得极其漫长，但由于几人是她带进来的，又不好一走了之，只得耐着性子等着风雨馨她们破局。
“师尊，我们都调息的差不多了。”风雨馨蹲在正在闭目养神的花曦面前，眼睛里是不可忽视的爱意。
“好，如此，我们便杀出去，此阵已经没有修复的必要了。”花曦睁开眼时并没有看到凨雨馨眼里的异样。
“是。”风雨馨抬头，攥紧了手里的凤鸣剑。
察觉到一股无形的战意，绫凨兴奋的睁开眼睛，果然，以风雨馨为首，花曦为阵眼的伏魔连环阵形成。
绫凨盯了一会，发现对方还只是在练习阵型，不免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
一直观察绫凨且离绫凨最近的的墨十三适时的开口：“仙君，有什么不妥吗？”
“嗯？”绫凨转头，眼里尽是迷茫，看了一眼对方，发现对方仍旧带着破布面具，想到幻境里面的那张脸，不由得想揭开看看是否一样。
手上远比心里想的快的绫凨，在手触及面具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仙君？！”墨十三有些羞脑，更有一丝后怕，他竟直接抓到了对方的手腕，冰凉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额～抓的有点紧，察觉到对方的力度，绫凨尴尬的笑了笑，布料不算柔软，甚至有些旧旧的。
“那个，我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没别的意思。”见对方不为所动，绫凨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因为此时的墨十三还在为自己抓着绫凨而恍惚，这一退，反倒是顺利的收回了手。
墨十三也反应过来，看见绫凨的手腕被自己抓了一道红印，被苍白的肤色衬的更为可怖，吓得连忙跪下，“弟子、弟子逾矩了！请仙君惩罚！”
绫凨嘴角微张，似是没搞懂墨十三为什么，不由得无措起来，“惩、惩罚什么？”由于此阵只有她俩没有参与，而这边的动静也不小，所以很快便被演练阵型的众人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
“那个弟子是惹恼仙君了吗？”
“呜～绫凨仙君一动不动的好吓人啊！”
……
察觉到众人的心不在焉，风雨馨皱了皱眉，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人，墨十三她有些印象，之前在测验中还顺手救了一次，而此时却整个人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的请着罪，至于那名没什么接触过的绫凨长老，带着半截面具，眼睛盯着脚下的人，不说一句话，周身冷凝。
仍旧没搞懂状况的绫凨终于动了，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见地上的人也不说话，只好求救般看向人群中的陆恒之，他好像挺擅长处理这些事情的。
与绫凨对视的陆恒之：“……”
“恒之，去看看吧。”吴净生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
陆恒之收起剑，看了一眼风雨馨，见对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怎么了？墨道友怎么跪在地上？”陆恒之到的时候，察觉到两人冷凝的气氛，斟酌着开了口。
绫凨快速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墨十三突然这般，她连话都不敢说了，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有手下大拇指转着，表示她现在有点紧张。
陆恒之：“……”所以，让他来干嘛？
“墨道友，发生什么事了？”见绫凨提供不了一点线索，陆恒之只好去扶地上的墨十三，对方却跟粘在了冰上一般，扶不动，也不说话。
抬眼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呆愣的绫凨，陆恒之略显无奈，对方那时不时散发的寒气，以及半句话不说，若非自己知道对方那真实情况，说不定也如其他人一般，以为绫凨怒极。
“仙君，你让墨道友起来。”
绫凨眼眸微睁，确定了对方是让自己喊墨十三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开口：“墨十三，你起来呀。”声音清脆，甚至有些天真轻快更是夹杂着一些疑惑。
手下的人虎躯一震，身子伏的更低了，“弟子不敢，误伤了仙君，理应受到责罚！”
“墨道友伤了仙君？！”不等绫凨惊诧，陆恒之已经先跳了起来，连忙上下打量绫凨，宽大的披风将绫凨遮的只剩头和脖子，嗯，确实比之前更为虚弱苍白了，难道这墨十三扮猪吃老虎，连绫凨仙君都伤得？孤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陆恒之有些不信。
绫凨歪头思考了一会，犹疑的伸出手，“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吧？！”说着抬手拉开衣袖，露出右手，上面赫然一圈红印，还有一些发紫，甚至有些侵血。
墨十三抬头，只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是、是弟子的错。”
绫凨松了一口气：“就这呀，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咋了呢。”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抓成这样？”陆恒之上前，那红痕有些刺目，这样想着，一道疗愈术法施上去，但奇怪的是，流光没再绫凨的手腕出停留多久，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
一股能量纳入体内，心虚的将手重新收进衣袍，绫凨不甚在意的开口：“体质如此，疗愈术法对我没用，不过它自己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这点伤，比古漠用铁链拉自己造成的伤轻多了，她现在还觉得腰酸疼酸疼的呢。
别问为什么不自己治疗，就是她觉得自己修炼不易，不想浪费在这小伤上面，何况这具躯体本就千疮百孔，生机全无，之前是合曌的力量撑着，现在是自己，也因如此，这具躯体依然有五感六识。
陆恒之皱了皱眉，不死心的又试了好几遍才作罢，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绫凨。
绫凨被看得莫名，但也不想追问，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墨十三：“起来吧，多大点事！下次注意点就行。”
墨十三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想到绫凨说疗愈术法没用，愈发觉得愧疚：“疗愈术法没用，那～伤药呢？”
“效果甚微。”绫凨眨了眨眼睛，意图让氛围好一点。
“那仙君体内的毒～”想到绫凨上次发作，陆恒之不由得有些担心。
“毒？什么毒？！仙君，您中毒了吗？！”墨十三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爬的冰凉，连忙凑上来。
绫凨见两人如此反应，有些莫名，但还是开口说道：“命理如此，不必强求。”
她自己还是了解自己的，魂魄虽然散碎，但带着禁神禁制，肉体不堪其重，只会脆弱不堪，大概率是撑不到20年的，而‘绫凨’是被合曌凭空捏造，倒是个例外，只是如今合曌的力量褪去，便也进入了倒计时，只要不受特别重的伤，她再苟个二十年没问题，只是～
摇了摇头，绫凨不去想自己躯体化作飞灰融进万界运理去的场景，见两人表情沉重，连忙扯开话题：“陆恒之，你们不是还在演练阵型吗？快去忙吧。”
打发完陆恒之，绫凨施施然的靠近墨十三：“别乱跪呀，吓我一跳。”
墨十三欲言又止，很想问绫凨毒的事情，但见对方不想多说，只好话锋一转：“弟子知错！”
绫凨浅淡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然后抬手指向前方的一片绿意，“那个是寒仙草吗？”说着抬脚走去。
墨十三紧跟其后，在看清绫凨指的什么后，连忙往前一步拦住绫凨：“仙君，这个是无骨草，不能用手直接接触。”
闻言，绫凨更好奇了，越过墨十三，侧身看去，其叶如柳，叶尖带锋，红色的花朵下还结出淡青色的果实，除了一股寒气之外，还有一股冷冽的香气。
“为什么呀？”
绫凨突然的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旖旎，墨十三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仙君为什么不认得无骨草，但还是如实回答：“无骨草的叶子刺破皮肤会慢慢凝结血液，从而腐化骨血，最后使人化作一摊黑水，一般都是一些邪师用来炼药害人的，不过无骨草结出的果实却是无毒的，更是解毒圣药。”
“哦。”绫凨歇了想要拔一颗的想法，“对了，寒仙草！”
“弟子已采摘。”说着，墨十三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布袋子，仔细看去上面还有苍祭山的标志，一片叶子。竟是一只储物袋。
绫凨点点头，虽然邬钰已经给城主寒仙草了，但应下这件事情的是自己，还是不食言的好。
“绫凨长老，弟子等人已经准备杀出去了？您～”风雨馨犹疑的上前，师尊不愿意亲自过来，只让她过去。
绫凨恢复了淡漠清冷的样子，看着突然过来找她的风雨馨，有些不解：“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仙君做什么，师尊让我来问您，是否要回宗派。”风雨馨掩下心里的不适，为何一靠近绫凨长老，自己就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对方就能让自己陷入深渊。
“你们在城中停留吗？”绫凨颔首，算算日子，该回去泡药了。
“会修整几日。”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众人，风雨馨说道，这是一场恶战。
“墨十三，一会儿跟紧我。”见花曦抬手撤去防护罩，绫凨心念一动，设下的防护罩重新化作力量回到自己体内。自己的力量用一分少一分，还是省着点用。
“是。”墨十三捏紧手里的竹剑，虽然作为容钦分化下来的一缕意识，但凡人之躯，也只是刚刚修炼，稍不注意就可能命丧当场。
比起众人的紧张，绫凨就显得有些随意了，咬着糖葫芦，眯眼看着冲过来的鬼魔。
真丑！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缓缓抬脚向前走去。
没了防护罩的遮挡，绫凨拉着墨十三的手臂，如鬼魅般穿插在刀光剑影之中，除了雪花落在身上，没有一只鬼魔捕捉到两人。
啧！绫凨一个顿身，指尖微抬，一缕黑气被冻在冰中，然后掉落在地，差点就撞上了！
“仙君？”墨十三疑惑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绫凨，由于停顿，数只鬼魔锁定两人。
“让我看看这几天你训练的成果。”绫凨松开墨十三，她累了。
风雨馨一手剑法使的漂亮，周围的同伴同样是风姿卓约之人，倒让绫凨这个外貌协会的盯着多看了一会。
容纳世间一切的空灵根，所以此时手中的风雪剑法，被风雨馨加持了可灼鬼魔的光系力量，行剑如流水，柔中带刚，仔细看去星光忽闪，这一幕让绫凨想到了乐迪的力量，也是这般星光熠熠。
这风雨馨的天赋确实不错，纵容绫凨对此人反感，但也不得不承认，风雨馨确实很优秀。
视线落到冰系少年风亦衍的身上，绫凨周身的气势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
风亦衍的剑虽带着寒气，却是平和的，与自己那盛世凌人的孤寒不一样，更像是迎面扑来的冰风，带着丝丝凉气，清凉不透骨。
这种力量是绫凨着迷的，因为她永远都做不到，她的力量是极致的。
众人打的火热，唯有绫凨站在那边格格不入，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众多弟子心里虽然不忿，但也不敢强制要求绫凨帮忙。
“仙君小心！”墨十三一直注意着绫凨这边，见一只披着黑袍的红瞳鬼魔出现在毫无所觉的绫凨身后，立马扑了过来。
绫凨只觉一个影子闪过来，便已经和自家弟子墨十三摔倒了在了地上。
手下是冰冷的冰面，看到少年背上的抓痕，绫凨才反应过来，“墨十三？”
“仙君，您没事吧？！”墨十三顾不得自己身后的灼痛，眼里尽是恍惚的绫凨和绫凨左肩的血洞。
“没事。”扶着墨十三站起来，绫凨才惊觉自己肩膀凉飕飕的。
哦，一个小血点，绫凨甚至都觉得是墨十三身上的伤，不过在触及一旁一动不动的鬼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肩膀是被鬼魔手里的冰丝伤的。
额，沾了自己带着寒禁的血，怕是已经死了吧？心里默哀了几秒钟，果不其然，下一瞬鬼魔便如同冻死的尸体化作碎肉掉落一地，肉眼可见的还有一些碎冰碴，而寒禁吞噬的力量也悄悄的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仙、仙君？！”墨十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没见仙君出手啊？
绫凨讪讪的笑了笑，指尖悄然无息的附上了忽闪的黑色印记，“没事，你进步挺大的，假以时日，必定会赶超诸多人。”
墨十三瞬间脸色微红，仙君夸我了呢。
虽然这一仗打的惨烈，但好在没有人折损，等绫凨等人出了秘境，一眼望去全是人。
“大师兄！”眼尖的绫凨在看到莫柳风立于人群之中，立马飞了过去，甚至都没发现对方那亘古不变的眼睛藏了一丝冷冽。
手下一柄风剑迅速凝起，莫柳风甚至都不动一下的，在绫凨离自己十多米的时候才无情抬手。
风剑很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听见咻的一声，接着便是剑入体的声音。
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刺穿的左肩，绫凨头懵懵的，只觉得浑身发冷，风剑虽是灵力所化，却带着惩戒之力，在贯穿之后，便化作灵力散遍绫凨的全身。
好痛～
绫凨疼得皱眉，却也只是不解的看向对方。
“仙君！”
墨十三等人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嘴角的鲜血缓缓流出，绫凨摸了摸左肩的血洞，目光灼灼的看向已经凝起第二剑的莫柳风。
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没想到一向和善的莫柳风竟然对自己最疼爱的师妹下如此杀手！
“你们离我远点，今天顿罚我必须得受。”无奈的叹了口气，绫凨挥手将几人送出了十米开外。
莫柳风冷眼看着眼前的绫凨，眼神没有分给任何一个人，“刚那一剑，是罚你擅动禁力，可认？！”
声音清透有力，震的众人心头一颤。
“禁力？！什么禁力？！”
“难道绫凨修习禁术了吗？”
“怎么可能？绫凨仙君在秘境都没见她怎么出手？”
……
“认！”
众人讨论的声音在绫凨清浅的回答中噤声。
“仙君～”
几人看着绫凨有些不知所措。可接下来莫柳风的一番话却让众人更加震惊。
“弑父！可认？！”
莫柳风皱眉，对面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噬杀亲缘，怎么会这么冲动？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就算那个人只是一个分身，可确实有自己的意识，确实也消散了。
“弑、弑父？！”陆恒之惊诧，往前迈去的脚怎么也动不了，依照这些天对绫凨的了解，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不明白。”绫凨敛眉，发丝轻轻拂过脸颊，在空中划过，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什么？”莫柳风眼睛微眯，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情况好像不对。
气氛僵持，绫凨不说话，莫柳风也不说话，骇人的风刃一直悬浮在空中，众人也不敢吭声。
“没什么。”绫凨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看了一眼对面的莫柳风，“这件事是我做的，但我不认为就是错的。”
指尖微动，莫柳风凝结出来的风刃竟直直的刺向绫凨。
“绫凨！”莫柳风抱住倒地的绫凨，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十二道风刃全部刺入。
“仙君！”
屏障轰然消失，墨十三等人焦急的冲过来。
“罪我认了，但我没错，今天这罚我受了，以后这件事你莫再提及。”绫凨没看一脸凝重的莫柳风，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
杀人偿命！那么多条人命，灭的只是一缕分魂，不够……
“好。”见绫凨如此模样，莫柳风脸色一沉，得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