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咕嘟……”素蓝盯着锅中逐渐沸腾的水，热气升腾起氤氲的白雾，段青用火钳拨了拨驴中的柴火，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快烧开了。”素蓝自言自语道，拿起木瓢将热水舀在铜盆里。

“嗯……”段青应了一声，望着炉中的火光道：“江湖上已经有风声说洛虹没死，说我们与墨澜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洛红知道实情，我们才要隐藏他……”

“呵呵…”素蓝冷笑了一声，“闲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作壁上观，各谋其利。”素蓝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和窦冲不想让黑小虎再接近洛虹，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利用洛虹做了什么，从百朝山庄开始，我们就落入了别人布好的局。”

“白琦长老的死是唯一的线索，然而知情的人只有洛虹，他一向机智果断，我想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因为惧怕他才会嫁祸于他，置我们七侠于众矢之的。至于黑小虎，素蓝…我问问你…你对他有没有一点私情？”段青说着，看着心不在焉的素蓝道，他知道自己这样问很唐突，可是如今在多半分的变数，对于他们，对于未知的黑暗，都是致命的打击。

“我……”素蓝惊的把手中的水瓢都豁了自己一身水，连忙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段青。“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素蓝难以置信地看着段青，她不清楚他语气中隐藏的沉痛，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太多太多，直到执着变作执迷，思念化成嗔惑。

“不好了…素蓝段青快过来帮忙…！”正在两人尴尬的当口，莎丽急急忙忙从走廊上跑过来推开柴房的门：“你们快来…洛虹他好像走火入魔了！！”一听这话，两人二话没说跟着莎丽就冲回厢房。

只大老远就听见洛虹的叫喊：“别过来！别碰我！好黑…到处都好黑啊…”房间里一片狼藉，大奔正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正处于狂躁状态的洛虹，窦冲焦头烂额地试图稳住他，但无论他们说什么，洛虹都好像全不知事一般疯狂地挣扎着，好像一头孤困笼中的野兽。

素蓝一见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洛虹因自己误信了黑小虎，身中血魔癫疯丸之毒神智混乱，被锁在空无一人的山洞里生不如死的光景。回忆如同滚烫沸腾的水，原本虽然清澈透明，但经过时间的加热一幕幕画面都犹如从水底升起的浮空气泡，一个个碰撞在水面积少成多最终轰鸣着迸溅成炽热的悲痛。

“够了，放开他。”

仿佛从来没有积蓄过这么多的痛苦，以前素蓝总是日日与洛虹相伴，她都已经忘记了，失去他，失去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长虹剑主是什么感觉了。就好像大白天突然黑夜降临，市场，哪里有什么光明，没有你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恐怖的黑暗！

大奔和窦冲一退开，洛虹就赤脚跌跌撞撞地下床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拼命地往后缩：“不要……床……不要再碰我！好冷…好热…好难过…！”

他的背碰倒了桌上点燃的蜡烛，烛光划过眼前的一瞬间，他好像终于从黑黢黢的视野中觅得了一点模糊的光明，不顾一切地伸手乱抓拼命地渴望去触碰。蜡烛翻滚着熄灭，还未凝固的烛油滚烫无比，素蓝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前跪在洛虹面前抓住他的手呜咽道：“洛虹你别怕，我们都在呢，我们谁也不会伤害你，你看你眼前的光，它不会熄灭的，它会一直亮着，你能感觉到吗？…啊？”

窦冲看洛虹居然没有反应，赶紧把他手里的蜡烛拿回来重新点燃，大奔和段青不一会就从隔壁仓库里拿来所有的蜡烛，把它们罩上暖黄色的纸罩，放在床边的地上，门口，窗台，走廊…所有黑暗的角落都立刻被摇曳着的光芒无声驱散。

洛虹被围在中间，安静地感受那光明的所在，他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若即若离，漫无目的地停留在眼前一片虚空的方向。素蓝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呜呜…洛虹我好想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莎丽擦了擦泪，才发现在场的大奔窦冲段青几个都湿润了眼角。一种长久以来未曾浮现的感情重新涌上了心头，这感情虽因洛虹而起，却又因他们七侠各自的流年不利，岁月消逝而生出各自不同的体验。

夜终于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