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很难过?”墨澜的声音压的很低,不知道是不是洛虹的错觉,他觉得此刻的墨澜终于流露出一点属于黑小虎的优柔寡断,沉郁的黑瞳之中是无力的嗟叹,有种蛊惑人心的巨大力量把他自己的悲痛无助全都紧紧地攥在手中。

洛虹突然又有了那种匪夷所思的冲动,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想要抚摸他冷峻的容颜,想要尽己所能给他一点温暖。这不对也不可能对,我恨他正如他也是恨我如骨!是他害得素蓝以为我死了悲痛欲绝,是他害得我有家难回一无所有,是他害得我从此变成一个没有姓名没有身份的“死人”…

洛虹反手扣住黑小虎的手,看他意味不明地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腕,他想也没想张口就照着他的手腕咬下去。黑小虎料定了洛虹这会没武功没气力,却没料到狗急跳墙猫急了也会咬人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手上一吃痛就松开他的手腕,也就是这么一个转瞬的空隙洛虹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抽身就跑。

堂前武林会和各方侠士把刚要自尽的素蓝团团围住了正乱,黑风堂的人又守在门口,洛虹只知道此刻若是能靠近窦冲段青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自己就得救了。可是自己失血太多连分开人群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一个回身他便冲进黑风堂护卫队里,隔在平日里或许还有一线逃脱的生机,偏生了今日都跟着装模作样地披麻戴孝衬的他一身黑衣分外显眼。眼看周身的护卫正纳闷怎么有一个忽跑出了灵堂往外走的生面孔,就看一直在外守候的墨云身影一闪就到了他面前。

“你想上哪去?”洛虹只攥着自己还在不断流血的腕子足下发软眼前发花,一看到墨云那张讨厌的冰块脸就是心下一沉。

“我怎么那么倒霉…每次最惨的时候都碰上你这个晚娘脸…”洛虹长叹一声只觉得颈后一凉就整个人被墨云一记手刀圈在怀里。他挣了挣从未发现自由的距离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黑小虎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仅有几步之遥的灵堂门口向墨云使了个赞许的眼色,洛虹伸伸手还想再挣一下,明明素蓝就在那么近的地方,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告诉她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不是自己。明明大奔陈韫达莎丽段青和窦冲还在等着自己,明明还想再看看欢欢肉乎乎的笑脸…

可惜这一切鲜活美好的原本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被黑小虎无情地夺走,从那灵堂门口那道高高的门槛开始,无形隔离的是曾经属于他七剑之首洛虹的一切,从此洛虹已死,世间再无纵剑驰骋白衣少侠。

洛虹合了眼,只感觉所有的声音色彩,都如水波潋滟,随他视野的黑暗一同远去…“此时皆因老身而起…百朝山庄愚弟白琦一事然多有蹊跷,定时有贼人从中作梗。”这边堂内白承向洛虹的棺后的灵位深深一揖,顿时喧嚣不定的灵堂鸦雀无声。

墨澜见墨云已经把洛虹制住,素蓝也被莎丽背了后堂休息,心中倒也是感慨他两个着实是心心相印,倒生出些自嘲,只唇边含了抹意味不明的冷笑,说起套话来那也是冠冕堂皇

“我黑风堂本无意与七侠结仇,劫走洛少侠的贼人当初也是我机缘巧合才得以拦截救下,只不知我一时爱才之心突起,偏生了想将其留在左右的私心,造成今日之果,实为愧怍。”说罢也陪着白承俯身长跪台前,真是戏码作足。

此时七侠不过剩陈韫达和段青还在堂上应付,也实在是万种悲愁由心生,倒不知从何说起。

“两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与我等行此拘谨大礼。”段青此刻虽觉得对墨澜再如何心存芥蒂,也只能就坡下驴,上前要拉了他两人起身。

谁知墨澜也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无所顾及,竟然退身长跪道:“六侠恨我。”

他这一句“六侠恨我。”说的段青额上的青筋突跳,眼看就要发作,陈韫达忙止了他,先扶了白承起身,只道:

“白盟主是武林至尊,论辈分,论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望尘莫及。我们七侠,本就是后辈小生,既然盟主您亲自来吊唁洛虹,按理说,我们应该是篷壁生辉自当令听您安排。”陈韫达不看墨澜,只对堂上若有的侠客义士深深回了一揖,声音中隐含了雄厚同透的内力,又如风中呜咽,令人通身为之震撼::“情可念,今日洛虹之死,是是是非,我等都不愿再提。只愿生者节哀,恩怨到此结束。”他转身不容质疑地拉起墨澜用那双寒光凝结的眸子深深看他一眼取了两个酒杯满上递一杯给他道:“墨堂主若是赏脸肯在洛虹棺前喝下这杯酒,也算是一敬洛虹在天之灵,从此,我等两不相欠!”

“这……”堂下众人听了都是议论纷纷,洛虹之死蹊跷甚多,七侠这般息事宁人不予追究实在是让人愤慨难奈,无奈君子一言九鼎,毫无更改余地。“韫达,你这是做什么?怎可这般便宜了他!”段青站在陈韫达身侧用秘语术急忙道。谁知陈韫达不为所动,仍执拗地端着酒杯,看着身后白玉棺中洛虹被掉包的尸体,神情态度无不令人肃然敬畏。

“呵…好个快意恩仇的旋风剑主。我墨澜佩服!”黑小虎想起方面他劫持了他夫人又识破他偷袭制得七剑毫无还手之力的往事,心里也不知是该悲该喜,原本还害怕素蓝会当众戳穿他身份,如今看来全无什么顾虑。他接过酒杯刚刚一饮而尽却看陈韫达对着自己手腕上刚刚被洛虹咬伤的齿印多瞥了几眼,他不动声色动作自然用衣袖遮掩,深邃的眉目间竟是丝毫破绽也无。

“我答应你,从此七侠过处,黑风堂手下定无丝毫阻隔,若有相托,只需到堂口前执此腰牌只会一声,只要我墨某能做到的,定当亲力而为。”墨澜掏出腰间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名牌交与陈韫达,电光火石间,两人目光交错,复又散开。

“便是承盟堂主照顾。”陈韫达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一时间悲乐大作,在漫天飞舞的纸钱和万人空巷的追送之中,白玉棺材轻起,最后一根钉落下,这桩丧事痛楚,终算是彻底淹没无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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