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友(问号)

无情的冷风一遍又一遍地掠过这片森林,在灵活地穿过各种狭小石缝的同时还不忘炫耀一番。空灵的声音就像自然的主宰者在为逝去的生灵念着悼词。那个本该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统治者,却在这一刻放下高贵的身段,从至高无上、判定生灵罪行的法官,落至“一介凡夫”。没有动物知道他的性别,种族,是个彻彻底底架空于万众之上、公平公正的神。但谁又会真正去了解,这位神明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眼含柔情,用风、土、水等代替双手,颤抖着抚摸他们千疮百孔的尸体的呢?又是什么时候控制不住情绪,让心中的洪水突破了大树防线,由抽泣到嚎啕大哭再到慢慢平复呢?无生灵知晓,因为这类身外事早在轰鸣的雷声中湮没无闻,被可怕的飓风被弄的支离破碎,吹到天霄云外去了。也无谁知晓这个受万众敬仰的神明是走在时间的末尾,像秋天的蚱蜢,完成使命的蝴蝶,与公鼠一并离去的某种老鼠,绽放的昙花,为了自己王朝被拔掉命根挥洒血水的蜜蜂,或是雨林消失,垂垂老矣了;还是正值壮年,部分细胞“可有可无”。

很不凑巧,孤耀主动站在了被抛弃的边缘。他就像生在在脆弱树枝上一颗熟透的果实,所有眼睛都只停留在阳光所及的那一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看着色泽润,而并未被非万能太阳光打理的一面,两种颜色划分明显,就像在茫茫冰雪里奔波的黑狼那般,显眼又无助。

不过,正如其他狼处理未犯大罪的入侵者一样,这群狼并未把他分尸。他们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孤耀被死死堵住,他不禁想到以前跟随父亲捕捉野牛时的壮观场面,不过,他们当时依旧像高傲的雄鹰,只会仰望苍穹,用尖锐的爪子撕裂自己的盘中餐。

呵,他自嘲着,攻击时一并映入狼眼的还有牛犊空洞的眼神。他强咽一口冷汗,后腿不争气地抖着,尾巴恨铁不成钢地夹起。

雄鹰爪利如锋眼似铃,平原捉兔称高情,当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蔚蓝的天空只允许白云与自己作伴,傲娇的它容不得半点污点,硬生生折断了孤耀的翅膀。

有的狼把嘴抵在其他狼的耳畔或嘴边,微微震动喉咙,低声细语地呢喃着什么。几匹年轻的公狼开始打量着自己,从长满浓密黑毛的狼头到紧夹不放的狼尾。他们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目无天地,轻狂的很,争着朝孤耀发起挑战。年纪稍大的公狼选择来回蹦跳假装噬咬,虚晃几招探探实力。也有一些开始磨自己的“开山刀”——钝了的狼爪,顺带啃啃僵硬的树皮,练练牙。唯独一匹狼用温和的眼光看着他。

这匹灰狼站在最前头,四肢强壮有力,背部毛发密集,肩部倒三角处白、黑、灰三种毛色混杂在一起,耳尖各长有一撮显眼的黑毛。他把视线往下移,猛地发现这匹狼“身患残疾”,左前掌的一个脚趾少了半个。伤口早已愈合,看不出血迹。

灰狼高抬着胸,大步走去,狼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全集中在了灰狼和孤耀身上,引得孤耀一个寒颤,不过也让他确信,这匹灰狼是狼王。

敏感的狼鼻在自己身上来回搜索一番后,灰狼低下头,似乎陷入沉思。

孤耀吓到不敢大口喘气,这匹狼一定是在斟酌自己的结局!此刻,他又回到了幼狼时期,回想起儿时母亲为唬住他们不要随意出洞而讲的慕雪被抓走的惨剧。父亲还则讲了两种强大的生物,一种脖子周围长满又浓又长的鬃毛,一种身上有鲜艳好看的花纹,但他们在幼年时期却是弱不禁风的小草。

十几匹狼就在冰雪里耗着。

有的狼冻到浑身打颤,哆嗦着想挑事,靠起哄暖和筋骨,被一匹黄毛母狼用威严的目光呵止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退到后面。

突然,他察觉到有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暼过头,正好对视上一双狼眼。同样的亮黄色,不同的感觉。既像明媚的阳光般温暖,又想深渊一样幽深,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这是匹母狼,站在母狼王后面,地位应该颇高。背部黑毛被打理的很好,丝毫看不出凌乱,腹部洁白如雪,耳朵上有搓深褐色的狼毛,耳尖毛色则为黑色,其他部位毛色呈黄褐色,四肢由黄褐色渐变为白色,体态丰盈,尾巴蓬松,看起来很柔软。

孤耀呆住,时间在那一刻静止,母狼深邃的眼睛就像有吸引力一般,将他牢牢勾住。或许是同种颜色的眼睛引发的共鸣,母狼也默默紧盯着孤耀。一双慧眼闪着别样的亮光。

直到狼群中再一次的骚动打破了静止的时空,他们才装作无事发生,各自朝其他地方乱望。

良久,灰狼挑挑眉,打破了僵局,他缓缓开口:

黑耳:你是哪个狼群的?

孤耀:孤…夜…

亮黄色的眸子被盖上一层无形的恐惧。

黑耳:你是他的孩子?

灰狼又用鼻尖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吸着。

孤耀:是…

他后腿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灰狼呆愣住,乌黑的狼眸闪着一道道亮光,粗大的狼尾掩盖不住喜悦,大幅度摇摆着,又发疯般跳起,嗷嗷叫着:

黑耳:呜欧——我是你父母的朋友!

霎时,所有狼都愣住了。

狼们无不用惊讶的眼光看他的,他们大多瞪目结舌,有的像凑上去重新闻闻,有的装作不知情在一旁看戏,有的发现虚惊一场准备活动活动石化的屁股离开。

孤耀咋舌,微微放松僵直的四肢,再耗下去,他的腿怕不是成冰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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