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
禅房内一片狼藉。碎裂的茶具、歪倒的矮榻、泼洒的茶渍、散落的木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残留的檀香灰烬味,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杀机和怒火。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屋顶瓦片和庭院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巨响,仿佛天穹破了个窟窿。
李莲花被苏无言护在身后,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他此刻的眼神,只能看到他扶着歪倒榻沿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急促地低咳了几声,单薄的肩膀随之轻颤,那声音在暴雨的轰鸣中显得格外微弱而压抑。
笛飞声一击落空,并未立刻追击。他缓缓收回手,五指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发出咯咯的爆响。他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高大的身影如同渊渟岳峙,又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雨水顺着被震坏的门框边缘淌下,在他脚边积起一小片水洼,倒映着他冰冷如雕塑的脸和那双燃烧着烈焰与寒冰的眼睛。他死死盯着李莲花,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刺穿对方单薄的躯体,直抵那隐藏了十年的、腐朽不堪的真相核心。
“道义?”笛飞声的声音穿透雨幕,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甸甸的、被背叛的怒火,“你跟我谈道义?十年!整整十年!我像个傻子一样追逐着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第一’!看着你假死遁世,看着你龟缩成什么李莲花!看着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狂怒,“看着你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喝茶听经,这就是你的道义?!”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碎裂的瓷片被碾成齑粉,发出刺耳的声响。狂暴的气势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震得禅房墙壁上挂着的几幅陈旧佛画簌簌抖动,画中菩萨低垂的眼睑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悲悯的无奈。
“告诉我!”笛飞声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是谁下的毒?!金鸳盟里哪只不要命的老鼠,敢越过我,把手伸到你李相夷的酒杯里?!”
李莲花依旧低垂着头,咳嗽声渐渐平息。他扶着榻沿的手慢慢松开,轻轻拂开苏无言因紧张而死死抓着他衣袖的小手。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脸,脸色在摇曳的残烛光下白得像初冬的霜雪,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迎上笛飞声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寂静里,笛飞声眼中凶光再盛!方才的质问得不到回答,那积压了十年的狂怒与求证之心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克制!
“废话少说!接招!” 他一声厉喝,声震屋瓦!这一次,再无保留!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暴起,速度快到极致,原地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掌,指关节凸起如精钢铸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李莲花的心口!
不再是试探的锁喉,而是实打实、足以震碎五脏的摧心掌!他要逼出李相夷!逼出那个曾经能与他争锋天下的对手!哪怕只剩一招半式!
劲风扑面,吹得李莲花额前碎发狂乱飞舞,他单薄的布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清瘦的轮廓。苏无言瞳孔骤缩,惊叫还卡在喉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