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离夜（三）

“为什么这么说？”

　　夜市之主难得的好脾气似乎要全部用在了这个月夜，竟然被夜楹如此刨根问底，都没有一点愠怒的迹象。

　　如此明显的异常夜楹自然不会注意不到，因此她倒也是没傻到将其挑破，而是顺着夜市之主的话说了下去。

　　“因为你并不是什么嗜杀的人，你只是对人类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一点信任而已。”

　　就像是幻夜大陆的人们对待魔族，就像是赤色战场的士兵对战邪灵，更像是……他们人类对待魔兽。

　　“……呵，”夜市之主轻笑着，一双玄眸微微弯起，并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微微叹息着，“你还真是聪明啊……”

　　能够猜到这个地步，可不就是聪明么？可又何止是聪明啊……

　　“——殿主，十株月见，我都已经种好了。”

　　所以，可以放暮瞳走了吧。

　　夜楹坐在榻上双手支着桌子透过桌上已经完全绽放的月见看他，眸中有一瞬间的明亮。

　　夜市之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看错了什么。

　　真的会有这种愿意舍己为人的人吗？在一群自私、自利、贪婪、虚伪、狡诈的人类之中？

　　他怎么……就无法想象呢？

　　他终究还是启唇轻笑：“如果……我可以放你走呢？”

　　假设她的无私是建立在自己无法解脱的前提下，那么如果将这个前提拿掉，又会怎么样？

　　“殿主，是你天真了还是我天真了？问这种注定只是假设的问题，有意义吗？”

　　既然只是注定成不了真的假设，就不要拿出来作为考验人性的筹码啊。

　　她跟那些愚蠢的败类可不一样。

　　“我可没有拿这种事情说笑的理由，”夜市之主敛起了面上显露的笑意，温润平和地仿若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知道，那个男生与你并不相熟，你们之间甚至有些过节，想必他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在意的人。”

　　“不如做个选择吧，如何？”

　　一共十株月见，除了夜楹面前桌上的这盆，其他分别放在另外三个墙边，却在他话音落下的那刻，同时泛起了月华般的微光。

　　然后，夜楹就见到她辛辛苦苦种了一个月的花全部化为了浅粉微白的柔光汇聚在了一起凝为一颗珠玉，落入了他的掌心。

　　她看着他走进床桌的另一头坐下，抬眸看她时两个人的视线相撞，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双方都掩饰得彻底的心绪。

　　“是永远留在这里，还是放弃那个男生，独自离去？”

　　看着静静躺在他手心的珠玉，夜楹垂眸不知该如何言语，半晌才道：“殿主，你说过会放他离去的。”

　　“我也说了，现在选择权在你。”

　　夜市之主将珠玉留在桌面上，收手回袖，目光却依旧留在她的身上。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夜楹这回却真的是被难倒了个彻底。

　　要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二选一的题目，天平两边的砝码一样，无论舍弃哪个都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