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3）

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惯于精确地处理剧毒材料，此刻却微微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并没有直接触碰，只是将手悬停在离他腰身几英寸的空气中，像在提供一个无形的支点。

　　没等他犹豫，茫然未知的昆町揉了揉眼睛，自顾自说道。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教授。”

　　壁炉里最后一点火光猝不及防的熄灭，办公室瞬间被浓稠的、近乎实质的黑暗吞噬。

　　失去视觉的刹那，昆町疑惑的唤了声斯内普教授的名字，他抬手，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寻找男人的身影，似乎这样就能汲取一些安全感。

　　斯内普的身影在昆町模糊的泪眼和近在咫尺的呼唤中，似乎僵硬了一瞬，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念魔咒重拾光明。

　　不知为何，想多听听那孩子充满信赖的呼唤。

　　昆町一边摸索着，一边感觉到一股混合着陈年魔药、旧羊皮纸和冰冷石壁气息的独特味道愈来愈近。然后，一件厚重、带着地窖寒意的羊毛织物——似乎是斯内普自己常搭在椅背上的那条——轻轻地、带着点生硬地裹住了他颤抖的肩膀。那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粗鲁，完全没有寻常拥抱的温暖流畅，更像是在用毯子包裹一件易碎品。

　　紧接着，一个更重的、带着体温和坚硬轮廓的影子笼罩下来。极其短暂地、轻得如同幻觉——昆町感觉自己的额头，似乎触碰到了某种冰凉的、带着羊毛纹理的织物。那接触转瞬即逝，快到他甚至来不及确认那是否是一个…拥抱？还是一个仅仅为了固定毯子而发生的意外触碰？

　　但一股强大而稳定的力量感，伴随着那冰冷的衣料和苦涩的气息，短暂地包裹了他。没有言语，没有温柔的抚慰，只有一种沉默的、带着斯内普式笨拙的…存在感和保护意味。

　　它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瞬间压制了那些在他脑中乱糟糟的情绪。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刚才更近。一个微温的小水晶瓶被塞进他裹在毯子里的手中，里面是散发着微弱银光的澄清液体——强效的缓和剂，效果远超校医室能提供的。

　　“回你的寝室去。记住你今天说的…即使你选择了他…也不会伤害波特。”

　　命令的语气回归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会的。”

　　昆町紧紧攥住那瓶魔药，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魔药瓶的温度在他手中交织。办公室里依旧黑暗，只有斯内普身上那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苦涩气息还未完全散去。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奇迹般地不再颤抖。他摸索着站起来，裹紧那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羊毛毯，像一个披着铠甲的幽灵，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门口。厚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地窖的寒冷和那个…给予他冰冷而短暂庇护的身影。

而他脸上的伤口，在他走出房门前就恢复如初了。

　　办公室内，斯内普依旧伫立在黑暗中，仿佛从未移动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黑袍下的心脏正以一种不寻常的、令他恼怒的速度撞击着肋骨。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那块似乎还残留着少年额头微弱温度的衣料，随即像被烫到般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大步走向壁炉，一个粗暴的无声咒语点燃了火焰，跳跃的火光将他脸上那抹罕见的、未来得及完全褪去的复杂神色：混杂着懊恼、一丝残留的笨拙关怀和更深的自我厌恶——映照得明明灭灭。

　　他需要更强的魔药来清除这…不合时宜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