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生之解——“他是人间春光，我的一生之解”

谷沉雪不敢多想，当然也来不及他多想，因为寝宫的门被打开，是被心魔控制的隽寻进来了。

谷沉雪缓缓抬眼，一开始眼里还些许高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

杀气太重了。

思及此，谷沉雪的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下，抓着窗棂的手微微紧了紧，这一微末细节被心魔捕捉，于是也先学着隽寻笑了笑——

隽寻（魔化）：（一步步逼近谷沉雪，微微一笑）爱妃这是怎么了？因什么愁眉不展？

谷沉雪（后期）：……

谷沉雪（后期）：（目光变得冰冷）你不是他。

这可比雪华回答的还要快，心魔略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也恢复常态，依旧笑着一步步走近谷沉雪，红瞳里的情绪叫人琢磨不清——

隽寻（魔化）：（状似不解）嗯？为什么，爱妃怎么会这么觉得呢？

隽寻（魔化）：（一把抓住谷沉雪的肩膀，勾唇）为夫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一回来……爱妃就翻脸不认人了？

谷沉雪目光一凛，那样子与从前那个清冷孤傲的他别无二致，心魔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也沉了下来，抓着谷沉雪肩膀的手也更加用力——

谷沉雪（后期）：（咬牙）你不是他，他进来一定会先叫我，而你没有，他进来后一定会先问我的身体，而你没有，他也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对我说话，而你就是，他更不会这样恶狠狠抓着我，而你就是。

谷沉雪忍着心魔那简直要掐掉他一块肉的痛苦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心魔有些沉不住气，于是干脆一把拽过谷沉雪，将他一下子扔在了床上，接着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隽寻（魔化）：（冷笑）为夫着急，一时给忘了。

谷沉雪的身子磕到了床栏，心魔扔他的力道着实不小，那一刻，他甚至看到了心魔眼中的无尽恨意。

谷沉雪（后期）：（面色阴沉）还要再装吗？

隽寻（魔化）：装？

心魔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谷沉雪的衣领，这一刻他不再虚伪地装下去，周身的煞气尽显，几乎下一刻就要将谷沉雪抹杀——

隽寻（魔化）：（眼尾泛红）谷沉雪！收起你那些假慈悲吧！中了同心蛊又如何！和你没中之前一样恶心！

隽寻（魔化）：（凄然一笑）他还真是想了个好办法，给你种下同心蛊，让你忘掉一切，让你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他……

心魔紧紧抓着谷沉雪的衣领，而谷沉雪听到他的话，瞳孔骤然一缩，那一刻竟然忘记了反驳……

心魔是隽寻，是前世的他。

而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怨恨，无尽的愤怒……对谷沉雪，更是千万的痛恨——

“谷沉雪，你以为，在我重生后换了一副面孔，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样的黑暗肮脏了吗？”

“不，你就没有心，谷沉雪，你根本就没有心，对你自己的徒弟！从来如此！”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的自己会真的傻傻地去信你……还认为一切都有重来的可能！”

隽寻（魔化）：（哽咽）他是怎么相信你的啊……为什么又要去信你？

心魔不明白，前世的他完完全全不能理解如今的隽寻这样做，他只有对谷沉雪的恨，除了恨还是恨，可如今的隽寻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还没看清谷沉雪这样一个眼中毫无自己徒弟的人吗？

谷沉雪同样不能明白心魔的话，但听着这些扎心的话语，他的心莫名的痛，不是刚刚的那样撕心裂肺，而是一点点，像虫蚁一样啃噬……那种疼痛一开始没什么，等到后来……就是百毒穿肠一样，让人死去活来……

谷沉雪（后期）：（双手微微攥紧）……我没有……

这是谷沉雪下意识说出口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口，就像是已经发酵了很久很久的陈酒……实在是忍不住要重见天光……

哪知这句话更是激起了心魔更深层的恨意，竟是直接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谷沉雪的肩头，离心脏只差几寸距离……

霎时，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浸染，谷沉雪顿时眉头一皱，冰凉的刺痛感很快传遍全身，这一下太突然了，匕首狠狠刺入，有一半已经没入皮肉之中……

心魔只留一丁点儿情面，没有直接刺进心脏，谷沉雪是硬生生忍着的，额头早已出了冷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身体不住地颤抖，呼吸也一点点变得困难起来……

隽寻（魔化）：（紧紧抓着匕首，冷冷看着他，咬牙）你没有？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说没有的啊！呵，你是没有重生，可我重生了！你知道吗！前世的你有多么令人厌恶！令人心寒！放着自己的徒弟死活不管，是非黑白分不清楚，一味的去排挤！到最后连徒弟临死前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谷沉雪，你有什么资格说没有！！”

“伤口轻轻揭过，这就是你清尘仙君啊！高高在上的清尘仙君！！”

“说什么去护天下苍生，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去看一眼，你有什么资格去守护天下苍生，你配吗！！！”

……

……

“这个，你收好。”

“嗯，师尊，这个是……”

“清尘宫宫牌令，戴上它，从此以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凌雪峰的任何地方。”

“弟子谢过师尊！”

“谢不谢就不必了，你不合格，我同样会将你逐出师门。”

“弟子定当谨遵师尊教诲，刻苦修炼！”

……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隽寻，不许出神。”

“啊？对，对不起师尊，我在听，听得可认真了！”

……

……

血液一点点淌出，谷沉雪只觉得身子一阵忽冷忽热，可怕的是心魔竟然还将匕首转了几个圈，那血肉瞬间朝外翻出，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谷沉雪几乎咬破了双唇，可他动不了，甚至连挣扎也难，偏偏他又是这样清醒……这样的疼痛折磨的人痛不欲生，他早该晕了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某些意念竟然让他撑着，一直清醒着……

隽寻（魔化）：（两行清泪落下，声音颤抖）谷沉雪，我恨你，我恨透你了！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为什么又要遇见你！！！

“你住手……你住手啊！你疯了吗！他是师尊，是我们的师尊！！”

识海里忽然传来了近乎怒吼却又无奈于嘶哑的声音，心魔眼前一黑，下一刻，他竟然来到了识海当中，面前的，正是被锁链紧紧束缚住的，已经近乎虚弱的隽寻，今生的隽寻。

他勉强抬起头看向前世的自己，脸庞已经是泪水打湿了，眼眶通红，他拼着一口气，直接把心魔的意识拽进了识海，要不然，谷沉雪恐怕就真的要命丧黄泉……

心魔摇了摇头，眼中余怒未消：“你干什么？为什么阻拦我，为什么！！”

隽寻（魔化）：（虚弱地咳了几声）为什么不放下呢……

心魔听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什么？你说放下？你叫我如何放下！你放得下，我就放得下吗！！！换成是你，你再回到前世经历一次……你会放得下？”

隽寻（魔化）：（轻声却也肯定）会。

隽寻（魔化）：（抬眼，眼中闪着微光）我会。

心魔愣住：“你……”

隽寻（魔化）：（淡淡一笑）我知道，前世的我……怨念真的太多了……尤其是对师尊的……可当我听到我表妹，鹊熙师姐……还有一些人对我说的话时……我又反思……才发现……我似乎，实在是太执着于从前了……

隽寻（魔化）：（闭眼）师尊他，待我很好，只是我太傻，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今生才发现……

隽寻（魔化）：（哽咽）是我太不懂事了……

心魔呼吸变得沉重，他听着隽寻的话，心里顿时一片五味杂陈，但还是咬着牙问到：“他前世待你那样不好，到了最后更是说什么都不信你，你也忍吗！！”

隽寻（魔化）：（轻轻摇了摇头，哑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师尊他也只是昆仑之巅所化的雪莲，若是没有凌云长老的教化，他是不能明白这些人情世故的……昆仑之巅严寒，师尊对冷暖也总是淡淡揭过，他对自己的情感总是不能完美的表现出来，也许从前种种，他也有苦衷……但我没发现……更何况，这当中还有他人作祟……

隽寻（魔化）：（看向心魔，轻声）所以，放下吧，你已经灭了鹊熙师姐的门……我不好再说什么……但我真的不希望再这样下去了……

隽寻（魔化）：（闭眼）我对不起师姐，更对不起师尊……

如今他已双手染血，虽然不是现在的他，但也是前世的他一手造成的，终归是他。

他不知……该如何去赎……

可他再也不想看见谷沉雪失望的神色了，再也不想了……

心魔看着隽寻，见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忏悔，忽然间明白了雪华所说的话……

“你虽为主子的心魔，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你斗不过他。”

……是啊，他这才真的发现，他确实斗不过他，自己的力量已经在减弱了……这说明隽寻已经在冲开自己的心结……

今生的他，到底是比前世的他，看得更开。

或许他也确实该放下了，这么多年的怨恨……该……放下了。

直到最后，心魔才缓缓开口问了隽寻一句——

“那他如今，在你眼里如何？”

隽寻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是人间春光，我的一生之解。”

一生之解吗……心魔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遂而竟也笑了笑……一点点化作飞雪消失了……

“那就希望，他能陪着你，陪着今生的你，一直，走下去……”

隽寻（魔化）：（闭眼）你也终于……放下了……

像是对心魔说，又像是对现在的自己……

·

隽寻（魔化）：（猛地睁眼，慌）师尊！

隽寻一睁眼就连忙扶起意识模糊的谷沉雪，雪华恰好也带着熬好药的隽情进来，见到这一幕，两人几乎都愣住了……

隽寻（魔化）：（咬牙）快来帮忙！

……

……

恍惚间，谷沉雪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脑袋很痛，但肩膀处更疼，硬生生的，他好不容易睁眼，就看见了雪华——

雪华一直守在一旁，面色沉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见谷沉雪醒了，立刻松了口气——

雪华：（惊喜）仙君，你醒了！

谷沉雪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头，见自己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有些松，隐约可见里面缠着纱布，一时间有些奇怪……

谷沉雪（后期）：（皱眉）怎么回事？

谷沉雪语气冰冷，俨然一副清冷仙君的模样，然而雪华见此却异常高兴，因为这就证明，隽情的解药成功了！

这时候隽寻也带着隽情赶忙过来，手里还端着药，见到谷沉雪醒来，顿时开心得像个孩子。

隽寻（魔化）：（连忙来到谷沉雪身旁）太好了，师尊，你还好吗？

隽情：（松了口气，喃喃自语）可算没失败……

谷沉雪见隽寻一时间这么高兴，身边还有一位素不相识的人，自己也愣了愣，不知道隽寻又在耍什么花样。

谷沉雪（后期）：（目光冰冷）你又想拿什么东西害我？

隽寻（魔化）：（苦笑，伸出手）师尊，先不说这些，先把药喝了好不好？

隽寻近乎诚恳地用汤匙舀了药，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刚好，就送到谷沉雪嘴边，谷沉雪实在难以理解，但看着他这样诚恳，就差给他磕个头了，于是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好苦……

谷沉雪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干脆从隽寻手中接过碗直接一饮而尽。

谷沉雪（后期）：（把空碗给了隽寻）麻烦。

隽寻（魔化）：（依旧笑着）原来师尊不怕苦……

谷沉雪（后期）：（闭上眼，不想再看）……

苦死了……

谷沉雪心里郁闷得很，完完全全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人在拉他的手，睁开眼一看，就见隽寻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手，张开，掌心上平静地放着一颗话梅糖。

谷沉雪（后期）：（愣）……

隽寻（魔化）：（笑）师尊，吃话梅糖，药太苦，怕你受不了。

谷沉雪（后期）：……

谷沉雪一时无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恍然间，脑海中那些被尘封着的，已经很久了的旧事……

一点点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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