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议亲（二）

张遮轻拂衣袖，缓缓起身，欲要归家。然而，就在他行至松树林时，不远处突然有人唤了一声：

姚惜：公子请留步。

清脆又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不知为何，虽未见容颜，可张遮就是知道，对方便是他久等不至的姚惜。

张遮停下脚步，欲要寻找声音的来处，可下一秒，姚惜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止住了他的动作：

姚惜：还望公子莫要转过身来。

她分明没在请求，而是轻描淡写的命令，好一副受尽宠爱、娇纵自负的模样。

张遮对着虚空中作了一揖：

张遮：姚姑娘。

疏离又清正的声音，倒不似落魄之人。姚惜轻摇团扇，直言不讳道：

姚惜：张公子仕途不顺，可是要父亲施以援手？

张遮抬眸看向渐落的夕阳，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张遮：张某未有此意。

极为清冷的声音，他的坦然不似作伪，可姚惜只淡淡一笑，敛眉道：

姚惜：你既不要父亲帮你，又为何应了议亲之事？

姚惜：贪恋权贵，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姚惜：你若大方承认，我反倒高看你一眼。

姚惜一字一句满是刺，像是要故意惹恼对方，可张遮却从那急促的喘息声中，听出她浓浓的惶恐不安来。

“素昧平生，父亲便要将她许给一个贫寒书生，纵使对方贤名在外，也抵不过惴惴不安的侵袭。”

张遮的眉眼间沾染了几分柔和，他站在松树林中，自身也成了一棵松树：

张遮：张某确无攀附之心。

张遮：今日前来，亦只是想见见写出“画舸轻移柳线迎”的才女。

——

画舸轻移柳线迎。

流水高山意何厚。

——

姚惜手中的团扇骤然一顿，她定定地看着张遮冷沉静肃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话。

她忽得生了几分悔意。

知己难寻。

自己怎能如此伤害这谦谦君子？

羞愧难当。

——

然张遮一无所知，只呼了一口气，眉目微敛，声如温玉，继续说道：

张遮：姚姑娘秀外慧中，乃世家贵女，张某实非良人。

张遮：今日得幸相见，已是…足矣。

张遮：姚姑娘，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张遮又对着虚空作了一揖，抬腿就要离开。他始终没有回头、没有转身，便如姚惜一开始所要求的那样。

就在他要走出松树林、消失在转角处时，姚惜突然轻声说道：

姚惜：你不是…想见见我吗？

夕阳西下，红晕在姚惜的脸颊处绽放，她看着回身的淑人君子，端庄又不失娇俏地敛衽行礼。

——

幸与君相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

务虚阁中青涩的初见，为落日余晖增添了朵朵紫色丁香。

无独有偶，张语嫣的“横来”桃花，也在夜色下悄然而至。

庙会上猜灯谜的小摊上，张语嫣一眼便相中了作有“春意图”的花灯，可她刚要说出谜底时，竟有人抢在了她的前面。

张语嫣：草间雀影，是为…

姚沐霖：一个“日”字。

万能配角：答对了！

灯火万家，人潮涌动，可在姚沐霖的眼中，一切都突然静止，唯一灵动的光源，是花灯下的窈窕淑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又鬼使神差地开口，为她取下那盏花灯。

以灯赠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