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06雾里花与水中月
最后罗昌恳求不回宗时,李姨母冷冷拒绝,总算扬眉吐气了一会。
在罗老太太的引荐下,选了一个无母且父亲冷漠的孩子,罗盛。
罗盛年纪尚小,身量未足,但却跪下给李姨母和罗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喊了一声母亲。
李姨母一眼看这个孩子,眉眼又有些像她早年逝去的丈夫,带着一丝倔强与刚毅,当场就应了一声“哎。”
众人散去,罗盛入了族谱,搬入了清辉堂。
“匡思姑娘,多亏了你,保住了我们罗家的家业,就在这多住几日,让盛儿领你到处看看。”罗老太太紧紧拉着匡思的手,满眼的感谢。
“这是应该做的,这大院一草一木都是慢慢打拼积累出来,我又怎么舍得让姨母受委屈。”匡思回道。
“盛儿,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带匡思姐姐去领略一下我们陇西的风光。”李姨母笑道。
“是,母亲,匡思姐姐,你也要好好休息。”罗盛仰着头奶身奶气道。
“嗯。”
翌日清早,秋高气爽,大雁长鸣。
“盛儿,你喜欢现在的家吗?”匡思问,万一以后出纰漏,姨母又要伤心了。
“喜欢,母亲对盛儿很好,匡思姐姐放心,我不会像昌哥哥那样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我原来就没有母亲,父亲也不喜欢我,能被人呵护已经很知足了。”
盛儿年纪虽小,道理倒分析的清楚。
“你们这的特产是什么?”匡思转移话题,不想让盛儿回忆不开心的事了,她看得出来,盛儿是个好孩子。
“匡思姐姐,我们这最有名的是卤味,米粉等,姐姐你在这等我,前面人多路窄,我去给你买卤鸡蛋,热乎乎的好吃着呢。”盛儿挤进了人群。
此时匡思站在青石桥上,桥下绿波中隐约看到游着几尾锦鲤,开始正看着,一道大力推她入了河中,在水中沉浮中,她看见了罗昌狰狞的脸。
匡思窒息到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游了过来,为她渡气,她看清那人的脸,是宋斯年,她心底里厌恶的宋斯年。
“你还好吧?”宋斯年扯过身上的黑色外襟,披在了匡思的身上,路上的行人盯着他们看,匡思瞬间红头了脸,低眉不语,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凶手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他跑不远的。”宋斯年道。
“是罗昌,他怀恨在心,想杀我。”匡思回忆道,又与宋斯年说了昨日的事情缘由,完全忘记了当日是怎么与宋斯年辩论的。
“你盯着我干什么?”匡思疑道。
宋斯年看着匡思的脸,笑道:“那日你还说我血口喷人,今日却没对我反感,我算是看透了,你虽要强,但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啊。”
“那日的事我给你道歉,我母亲手下的王嬷嬷确实涉嫌强买强卖,赚了不少黑心钱,多谢你忠言相告,你怎么会在这?”匡思道歉。
“我来此经商采买布匹,那,那我送你回去……”
“匡思姐姐,你怎么了。”盛儿手里捧着卤鸡蛋,万分着急。
“盛儿,姐姐没事,我们回家吧。”
李姨母看到匡思披着一身男人的外襟,浑身湿漉漉的,不禁问了缘由。
“我的乖丫头,这是怎么了?快进来我给你换身衣服。”
匡思换衣之际,宋斯年一直外厅喝茶,毕竟府里没有同样男子身量的衣服,小厮只得给宋斯年披了一个毯子。
“匡思丫头,那是你什么人,你俩如此亲密,是不是定亲了,别羞,姨母是过来人。”李姨母日子好过了,就一脸八卦。
“姨母莫要胡说。”
“怎的就是胡说了,哪个男子愿意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世道不仅女子要规矩,男子也是被世俗所困,愿意这样对你,定是有意与你。”李姨母一番语重心长。
“他心里一直有他的亡妻,姨母莫要胡说了。”匡思小声道。
“是鳏夫啊,不打紧的,我了解你母亲,她虽然会在意,但更在意你的幸福。”
匡思换了一身大红绣银丝暗纹的红裙,姨母觉得,小姑娘就应该穿的张扬,这还是她夫君在世时,为自己订的,如今穿在匡思身上,美若天人。
宋斯年看呆了。
“喂,你怎么了,茶烫手吗?”匡思问。
“哦,对,是有点。”
原来那么儒雅的公子,也会有失态的一面。
两日后,罗昌被官府抓了。
“赵匡思,你为什么要出现,我哪里得罪你了!”罗昌大喊着,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匡思不堪受其扰,只得走到罗昌面前,“罗昌你可知皮之不存,毛将安附这句话,即使你回宗并抢走了家业,也不一定能号令的动跟随罗家打下家业的随从及元老,人家看的是我姨母的面子,跟你一毛关系都没有,你居然还怀恨在心,想要杀我,你以前有我姨母的庇佑,现在你什么都没了,你以为在大街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人给你做假证吗,你这一辈子坏就坏在贪心不足,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你终究会毁在这上面。”
匡思一通急眼历语直击罗昌心脏,他久久的瞪着大眼,胸膛起伏着。
败就败在他的欲望。
走在陇西的大街上,匡思冷笑一声,宋斯年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罗昌,争那偌大的家业作甚,是谁的就是谁的,再说世人都喜金玉珠宝,恨不得万贯家财,可广厦千间,夜眠也只需六尺地,即使家财万贯,日食也不过三餐,争来争去一场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再者,他理亏,就算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走夫贩卒,也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他竟然堂而皇之的霸占我姨母的产业,还说的振振有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三妹妹快言快语,嘴皮子到时比之前还甚”宋斯年笑意盈盈。
“你喊我什么?”
“三……三姑娘,冒犯了。”
“你把我当做妹妹?”匡思渴望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宋斯年不语。
“你很喜欢你的亡妻吗?”匡思又问。
“是,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至今不能忘了她去世的惨状,念再多佛,办再多的法会都弥补不了我的遗憾。”宋斯年回忆当初,满眼神伤。
“你若说不是,我立马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这是负心汉的下场。”匡思挥舞着拳头,又带点苦涩。
“你觉得我该开始新生活吗?她若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宋斯年低头与匡思四目相对。
匡思移开眼神,“我不知道,也跟我没关系。”
可宋斯年就像没听见一样,“她有时跟你一样,也总是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还时常拿话噎人,让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也仗义,像你一样从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仗义执言……”
匡思心道,到底是她像我,还是我像她啊。
翌日。“姨母,我要回岭南了,滞留多日,家中父母要担忧了。”
“可是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姨母怎么放得下心呢?”李姨母忧道。
“姨母,让斯年送三姑娘回去吧,正好同路,我带的家丁多,可以保护她。”宋斯年说道。
匡思腹诽,宋斯年从哪冒出来的,莫非一直在门口等着。
“好,有宋公子,姨母就放心了。”又悄悄把匡思拉到一边,“姨母看宋公子是个君子,又能保护你,你路上不要惦记我,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盘缠。”
李姨母塞了一包袱金子,沉甸甸的,匡思哭笑不得,这样更不安全吧。
“姨母,这盘缠太多了,实在用不了,姨母还是收回去吧。”
匡思把包袱往李姨母怀里塞,一个劲步,钻入宋斯年的马车,惹的李姨母一旁偷笑。
宋斯年告了别,也进入车内,匡思与宋斯年两两相对,默默无言,最终匡思打破了尴尬。
“等走远了,我就挪到后面一辆马车上。”
“不必,后面的车辆都是装的布匹,怕是撑不下你。”宋斯年一本正经的撒谎,后面有三辆车是空的,若是半路车轮瓢了,才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走了有大半月,终于到了岭南地,李氏早早来相迎。
见匡思从宋斯年的马车上下来,半月路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李氏的脸色立马青了,又不好发作。
待把匡思拽回家门,李氏狠狠的训了一顿匡思。
“我给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是吗,怎么又跟宋斯年混到一起了。”
“母亲,哪有那么难堪,我跟他清清白白。”匡思辩道,显然她欺骗了自己的心。
“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了解你,你从车上下来时,为何……为何……”
李氏见匡思依依不舍的模样,就知道匡思生了情。
“以后,不许你出家门,直到你二哥哥成婚为止。”李氏下了命令。
朝廷的令下来了,夏侯惇要外放结束,重新入京了,夏侯惇决定把赵松柏的婚事提前,等到完婚后,一大家子就入京复命。
所以匡思的禁步令解除时,就是一家人回京时,也是与那个人两地相隔之时,岭南与京城之间的距离,相隔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