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皇后(三.上)

一连几日阴雨的长安终于放晴,果然是行册封盛典的良辰吉日。也许是因为七国之乱严重动摇社稷,这终于促使刘启下定决心立储。

王娡才将刚修好的花枝插进瓶中,便见儿姁笑意吟吟的踏进门来

王儿姁:给阿姊道喜了。

王娡报以一笑

王娡(字阿渝):有太子珠玉在前,我何喜之有?

儿姁嗔怪道

王儿姁:阿姊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太子与诸侯王同日册立,这在咱们大汉可是开了先例。况且彻儿不满四岁便封王,还不用之国,足见陛下重视之意。如何不喜?

王娡(字阿渝):(摇头)非我不喜,只是如今还没到真正高兴的时候。我们既然选了那不可回头的路,便势必要精打细算。儿姁,比起栗姬,你我家世如何?

儿姁显然一愣,半晌才道

王儿姁:我们不如她。

王娡疲倦的揉着额角坐下

王娡(字阿渝):是了,纵使陛下对我和彻儿的爱重远高于栗姬,可是如今彻儿,还需要更多一层保障,登上储君之位才更容易些。

王儿姁:(不解)这争储难不成还有捷径可寻?阿姊说的是?

王娡直接问道

王娡(字阿渝):你觉得馆陶长公主如何?前些日子她送给陛下的美人们分去了栗姬那本就不多的宠爱,我看栗姬是绝不会和她结亲的。

王儿姁:(惊道)阿姊难道是想和馆陶长主结亲?她那女儿可年长彻儿许多岁啊,况且……此人贪得无厌,不是个省心的。

王娡(字阿渝):我知道

王娡拍了拍妹妹的手以示安抚

王娡(字阿渝):可你想想,太后唯有两儿一女,长公主虽无实权,却有尊贵地位。当今太后在诸孙中最看好刘荣,我们占不了什么便宜,只有从长公主这个能自由行走于宫内外的人入手,于我们争储才更有利。

儿姁虽对那位陛下的长姊没什么好印象,但听王娡一说,便逐渐冷静下来,拉着脸赞同道

王儿姁:既然如此,全凭阿姊安排。

七月初是刘彻的生辰日,加之王娡再度有孕,宫中除了栗姬未有任何表示外,各宫都送来了贺礼。王娡在宫中的人缘极好,登门拜访者不少,一直说笑到午时客人们才逐渐散去。

王娡送客至殿外,正要回去,却听身后一妇人高声道

馆陶长公主刘嫖:王夫人慢行!

王娡循声看去,正是长公主刘嫖。王娡颔首,不卑不亢

王娡(字阿渝):长公主怎么来此?

刘嫖亲昵道

馆陶长公主刘嫖:今日是彻儿生辰,怎么少的了我这个姑母为他庆祝?故而特来拜访夫人。对了,这是小女阿娇。

王娡这才注意到刘嫖身边年约十二三的娇俏女孩,模样生的不错,只是眉目之间的盛气凌人之态实在令人对她喜欢不来。

王娡笑笑

王娡(字阿渝):令爱肖母,玉雪可爱。既然长公主前来拜访,还请入兰林殿一叙。

刘嫖脸上笑意不减

馆陶长公主刘嫖:那自然好,夫人先请。

清茶入口,馆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兰林殿内的陈设,心中更为坚定了念头。

馆陶长公主刘嫖:说来也惭愧,我这做姑姑的,寻思了好几日,竟不知该送侄儿些什么。故只吩咐了几个长安内手工稍好些的工匠,打了一副玉冠,又寻了些许器械制了几柄剑器来,只希望彻儿不要嫌弃才好。

馆陶说罢,令人打开礼物,使人一一陈列给王娡过目

王娡不懂剑器,但单看那副玉冠上的配饰,便知其斥资巨大,想必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王娡(字阿渝):长主出手阔绰,自是良器上品,妾代彻儿谢长主美意了。

阿娇听得王娡此言,撇了一眼那玉冠,满眼炫耀的努了努嘴。这一幕正巧被王娡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

刘嫖横了女儿一眼

馆陶长公主刘嫖:谁人不知道陛下最为重视胶东王,这些什物不算什么。

王娡(字阿渝):长主言重了

王娡不徐不疾地抿一口茶,

王娡(字阿渝):彻儿不过藩王,金贵不如太子,陛下算不得重视。

馆陶长公主刘嫖:藩王也是分等次的,

刘嫖直起身子,

馆陶长公主刘嫖:不说别的,如今留在长安的只有两位皇子。太子自然是要待在这,可胶东王呢?王夫人,刘嫖不是傻子,凡事还看的清楚。

王娡(字阿渝):长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干脆些,您就把话敞开了吧。

王娡仍旧笑意不减。

气氛一下凝固起来。王娡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明知自恃高贵如刘嫖,她也还是期待着刘嫖将她对栗姬说过的话自己也说一遍。倘若她率先开口,反倒像自己有求于馆陶,那今后相处自己便落在了下风。

果然,刘嫖脸色一僵,恼怒和不忿正让她犹豫着是否要开这个口。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坐胶着着。室内一时静谧。

正在此时,却听殿外内监传奏道

内监:夫人、长主,胶东王至。

刘嫖暗的舒一口气,侧身望去,只见一粉雕玉琢的娃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众宫人紧随其后。他一袭亲王服制,头上的礼帽因跑跳的缘故有些歪斜,小脸也红扑扑的,活像个软糯的红团子,叫人心肝直颤,煞是可爱。

到底是从小受到皇室礼教的孩子,见母亲宫中尚有生人在场,小刘彻很快反应过来,老老实实下拜到

刘彻:阿母长乐安康。

礼罢便拿一双杏眼望着母亲,又看了看刘嫖。

王娡(字阿渝):(笑道)彻儿,这是你馆陶姑姑。快给姑姑见礼。

刘彻懂事的点头,转身向刘嫖颔首以示礼节,稚音清脆响亮

刘彻:姑母安康。

刘嫖忙起身还礼,满意道

馆陶长公主刘嫖:胶东王亦安。

此时阿娇也乖觉的离席行礼

馆陶女陈氏:胶东王长乐安康。

王娡向刘彻招了招手,那小团子立刻依偎过来

刘彻:娘亲,这位漂亮姊姊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馆陶长公主刘嫖:这是姑姑的女儿,阿娇从姊

刘嫖友好的向刘彻伸出手

馆陶长公主刘嫖:姑母抱抱彻儿可好?

小男孩抬头看看为自己整理衣冠的母亲。王娡慈爱地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会儿,便就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

馆陶长公主刘嫖:彻儿呀

刘嫖将小男孩置于膝上,

馆陶长公主刘嫖:长大了可要娶媳妇啊?

刘彻:要

刘彻高兴的接过刘嫖手上的糕点,好像完全被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收买了。

馆陶长公主刘嫖:那娶她为妇好否?

刘嫖随意指了指旁边的女官,那女官闻言颤巍巍地跪下。刘彻头摇得像拨浪鼓

刘彻:不好。

馆陶长公主刘嫖:那…她呢?

刘嫖又指着一边端送果盘的小宫女问。刘彻依旧摇头

刘彻:也不要。

馆陶长公主刘嫖:都不要啊,

刘嫖笑笑,这次,她指向身侧有些漫不经心的女儿

馆陶长公主刘嫖:那阿娇呢?阿娇好否?

王娡直直看向儿子

刘彻:好呀

刘彻拍手道

刘彻:我最喜欢阿娇姊姊,若得阿娇,将以金屋贮之。

阿娇略不自在,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馆陶长公主刘嫖:哎哟,这孩子真会说话

刘嫖喜形于色,俯身以脸颊贴了贴刘彻,转而向王娡道

馆陶长公主刘嫖:王夫人,我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你若喜欢,就给你家做了儿媳妇吧。

王娡也不再含糊

王娡(字阿渝):长主既这么说,自然是好,彻儿也喜欢阿娇表姐,有何不可?

刘嫖笑得合不拢嘴

馆陶长公主刘嫖:如此,那就一言为定了。

王娡笑而不语,暗道刘嫖脑子果然活泛,借刘彻之口说出“ 欲予为妃”的话,一点也不丢人。 但她还是更惊讶于儿子的变通之快,毕竟昨天她只教了刘彻要说喜欢阿娇诸如此类的话语,却未曾料到他会编出“将以金屋贮之”这样的话来。不过至少馆陶高兴,两人的结盟也算是尘埃落定。

刘启: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刘启不知何时已到门前,

刘启:朕大老远便听到这儿说说笑笑。

——————————————————————————————————————————————————————————本章史料:

班固《汉书景帝纪》载:夏四月己巳,立皇子荣为皇太子,彻为胶东王。

[ps:汉朝唯一个跟太子同日册封的诸侯王]

《史记外戚世家》: “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为妃,栗姬妒,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得贵幸,栗姬日怨怒,谢长主,不许。长主【欲与】王夫人,王夫人【许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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