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亦存亦亡

  随后这几日发生了许多,安排了许多,而宣阳的心,却不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杂琐事忡忧。

  父皇退位到南山,化为道士出家修行,远离世俗,不再和皇家有任何瓜葛。太子宣阳上位,年号肃,为宣肃元年。

  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先皇后柳舒云,听闻五王造反而后又被生擒。悲痛不止直接于椒房殿房梁之上以一白绫悬梁自尽。太子宣阳,不,是当今圣上宣肃帝,感念其悲,五王贬为庶人,终身囚于宗人府,不得探看。

  先皇贤妃,淑妃,陶昭容,及其相应妃嫔或一同入山修行,或留在皇宫成为太妃。

  宜妃王儆,也就是清城主位娘娘,宣阳的母亲。此时怕是最喜极乐极的。自是直接为太后,掌管后宫大权,算是此生之夙愿了了。

  其余各个先皇妃嫔的子女或封为王爷,或赐为公主。

  贤太妃苏玥之女宣月,为大公主,一品诰命夫人。

  太后王儆之次女宣晨,为三公主,京畿(紫禁城周边地区)郡主。

  淑妃沈韶之子宣筠,为九王爷,御史大夫。

  其他先皇所遗留的皇子皇女或生母地位不高或无所建树,在此并不一一举例介绍。

  此前宣阳,一直想将自己的妹妹宣晨封为三王爷,她精明聪慧,又在政治上多有见解,本想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帮手,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奈何宣晨并不稀罕这劳什物,她更醉心于的是她公主府邸的那张大床和那上辗转承欢的各色男宠们。

  酒色伤身,宣阳曾劝过她,奈何宣晨反唇相讥道:我年轻力壮。

  往往这时宣阳都是一脸黑线,别过头去。

  但又不肯白白瞎了这块好材料,便只能让他在京城附近做一个郡主,掌管所属郡县事务。说是郡主不过名存实亡,她怎会安得下心来一桩桩的管这些闲事。不过是相关各县的县令多多费心了。

  于是宣阳白天忙着各种事宜,各种王子公主的加封典礼,繁琐无趣。晚上则是独自一人到婉妃萧湘的弘明阁去陪伴已经整整三天昏迷不醒的他。

  在外人眼里他是舍命救驾的英雄。可只有仅仅的那几个人知道,他才是幕后的主导。在大街小巷以及茶馆相声说书人口中,萧湘,也就是当今的婉妃娘娘,如何的舍命相救,如何身负重伤,直至现在昏迷未醒。相反的容佾的名声则是一落千丈,说他是怎样与五王厉王那两个叛臣贼子勾结不清,又是如何因为嫉妒害了婉妃和陛下。

  当鸢儿说出这些时,新皇不禁苦笑:对呵,就是因为世人如此说,不得已将你们二人地位所翻转。

  她这两日想了许多许多,最后发现这两个人竟都不是身边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一个则是五王派来的间谍,另一个则是身份不明太后硬塞给自己的眼线。

  二人的行为虽是大相径庭,可目的却有说不出来的相似,一个表面上温润如玉内心则变化莫测,另外一个装傻充愣讨好卖乖,实际上却步步为营。

  直至第四日暮晚,有侍女来报。“婉妃娘娘醒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陛下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匆忙摆驾探望,赶到弘明阁。相反,只是在自己的桌案前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

  连侍女鸢儿在一旁都有所不解。

  “陛下,您不是在意婉妃娘娘的吗?”鸢儿小声问道。

  宣阳未曾答话,不过从桌案前起身。放下手中关于夷原北夏的奏折。吩咐了一句,“更衣,去天牢。”便浮现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鸢儿不敢多问便知是去找寻容佾的,只得默默的为宣阳披了一件朱玄色的披风,紧随而去。

  又是一间间的走过阴暗潮湿的牢房,直至拿着火把曲曲折折的走到了最深之处,到了一个需要弓着背才能钻进去半人高的牢狱里,进去之后一股血腥之味扑面而来。

  当她此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比往日清瘦了不少,却是背对着她席地而坐,而这牢狱竟也铺上了些许的干草被褥,桌案旁还摆满了糕点食物。

  而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整洁,看来这里的狱卒极有眼光。不仅没有苛待,反而待遇很好。

  “你来了,这场面是不是很眼熟,可这次我并没有受皮肉之苦,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尽兴。所以亲自来执行?”声音飘渺冷漠,清瘦的身形映衬着白若瓷玉的脸庞,却满是讥讽。容佾缓缓转过身来,不但言语之上直接对着当今圣上说“你”字,还跪坐在地,不曾起身行礼。

  “放肆,见到陛下还不行礼。”鸢儿在一旁怒斥。

  而宣阳却举手示意鸢儿噤声。

  宣阳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容佾那清瘦了些许的脸。以及那绝望般的瞳孔,沉稳的背后,眼神透露出她想殷切的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哪怕只是一句辩解,“我没有。”而容佾却忽略她,将目光放在离宣阳有三五步之远的漆红色托盘之上,那托盘上摆着放着一壶酒,和两盏银杯,里面盛着酒,还荡漾着涟漪,黎魅魍魉般的妖娆精致。

  “对于那事,我相信陛下已经调查清楚了,而对于我不过是想听一句自己的解释罢了,可我无话可说。”声音微弱,细弱游丝,目中却满是冷漠。

  二人沉默了许久,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终于,宣阳挥挥手示意鸢儿将那托盘呈上来。

  “你五王勾结的事天下人尽知,这有两杯酒,若此事与你毫无干系,便饮下这杯鸩酒,以证清白之名。若承认了你与厉王五王等人勾结,就饮下这旁的清水。从此逐出宫去,贬为庶人。”宣阳的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亮亮,越听到最后,越发觉得这牢房变得更加阴冷。

  宣阳说完最后一句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是不忍还是决绝,无人知晓。

  “哈哈哈,是我错付了,是我错付了,阳儿。”仰天长吟一句,那清秀俊丽温润如玉的少年,毫无片刻的犹豫,举手便决绝端起那杯鸩酒,一饮而下。瞬间,脸色变得苍白,嘴角溢出暗红色的鲜血。

  随机焕然倒地,如同片刻开放过后的昙花,轻柔缓慢翩然而落,白色的衣裳衬着他格外清艳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容佾此时的五脏六腑如同被绞碎一般剧烈疼痛,但仍旧挣扎着不闭上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渴望看到宣阳那张温柔的脸,但实际上甚至连一丝的温暖也不曾感受到。有的只是那高大冷酷的身影背手而立,君王般俯视天下。

  连那最后的一丝怜悯也不曾施舍给我,对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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