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一束光 · 二(耽)

穆照莫名有些紧张,他蜷了蜷冰冷的手指,轻轻地“嗯”了一声,对上华北淮噙笑的眼睛,他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穆照。”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华北淮笑了一下,“听说你打游戏很厉害,我最近学习有点忙,想让你帮我上个分。”

穆照答应了。

后来华北淮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他没有住所,温声告诉他自己只有一个人住,房租一个月八百。

穆照想摆脱之前的老板,答应了。

那才是穆照这十几年浮浮沉沉中唯一认定的家。

老板对原本在餐馆工作的员工说是穆照半夜想偷餐馆的钱,被他发现后反而用刀伤他。

穆照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面对着无数鄙夷的目光。

没有人质疑为什么东西被偷不报警,也没有人去询问穆照原委。

因为他们都觉得一个贫穷又一个人出来寻找生计的小孩就应该是品行恶劣,见钱眼开的模样。

两个人对峙良久。

华北淮永远都是这样温柔,他很会考虑旁人的面子,也很会给别人找台阶下,旁人要求自己做的,只要是他能完成的,华北淮都会一一完成。

“下次再约吧,”华北淮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语气依旧温温和和的,“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灯光渐渐淡了,华北淮也慢慢的融入一片黑暗。

穆照这才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太没志气了。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唾弃看见一点暖色的光就想奋不顾身往上扑的自己。

华北淮太耀眼了。

他有显赫的身世,有和睦的家庭,有上乘的容貌,有温润的气质,也有温和至极的性格。

穆照带着东西搬到别墅时他甚至有些无措。

他甚至觉得月租一个月八千都很便宜。

华北淮快高考了,他帮穆照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后笑道:“我学业比较忙,听说你之前在餐馆工作,你帮我顺便做一下一日三餐成吗?”

穆照第一次听人把洗碗说成工作,他其实并不会做饭,华北淮不在的时候他就拿着菜谱瞎琢磨,过了几天后饭也像模像样的。

自从有餐馆那件事后穆照就很不喜欢和别人肢体相碰,他晚上依然去酒吧,后来才发现只要被人触碰就会恶心,浑身难受。

华北淮是个例外。

每次和华北淮有了肢体接触,穆照的心就跳得特别快。

他真正发现自己对华北淮的心思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他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华北淮晚自习回来时睡着了,华北淮就站在他沙发前。

穆照装作没醒,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重如擂鼓。

华北淮轻轻地戳了一下穆照的脸,穆照沸腾的血液在这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中炸开了。

华北淮把穆照推醒了,穆照翻了个身,装作不愿醒来的样子,华北淮声音很温和:“到里面睡,这里容易着凉。”

大夏天的哪里会着凉。

华北淮叹了口气,慢慢地把穆照抱起来,走到了穆照卧室,把穆照放在了床上,又认真地把被子掖好。

穆照甚至怀疑自己心脏要跳出来,华北淮走了很久他的心跳也没有平复。

穆照慢慢阖了眼。

完了。

穆照一直捱到天亮,烟头落了一地。

他突然看见了一张名片。

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

名字上写着华北淮。

穆照心脏骤然一缩,他站起来往外走,没过多久,他又原路返回,一个人盯着名片发了会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灰在裤腿蹭干净,放在了裤兜,起身又走了。

过了会,穆照像是不放心,又把名片放到了里衣里面的兜里。

穆照发现自己的龌龊心思后就开始躲着华北淮。

直到那天他在酒吧,有个大少爷执意要穆照陪他睡觉,穆照绕不过去,念及这一份工资,大少爷抓住穆照手腕时恶心就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

穆照强压住恶心,扯着笑踹了大少爷一脚,跑了。

后来大少爷为了报复他,找人堵穆照,连带着华北淮一起堵了。

华北淮护着穆照,有人拿刀子,从华北淮手臂一下,血从校服滴落,慢慢的聚成一团。

穆照突然就醒了。

他身处泥泞,怎么敢奢求阳光落下。

华北淮高考完的那天早上,穆照悄悄走了。

华北淮回来的时候,别墅整整齐齐地,热腾腾地饭菜摆在桌子上,一切如初,就是缺了穆照。

桌子上放着一沓红钞,一张道谢的纸条。

穆照什么也没有带走。

出了巷子,他又看见了华北淮。

华北淮手里提着装了早餐的塑料袋,四目相对,穆照莫名有些心虚,华北淮走过来:“这么早就过来买早餐?”

穆照不语。

“还好我来的比你早,”华北淮轻笑一声,把塑料袋勾到穆照小拇指上,华北淮手指很凉,穆照不禁走了会神,华北淮言简意赅,“给你的。”

穆照回神了。

离开华北淮后,穆照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小城市。

他想抛开一切,重新生活。

但穆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认一些话了,他也就觉得自己脏,他变得沉默寡言,也从来不会和别人有过多接触。

他不想把别人拽下来。

他一个人脏就够了。

穆照抱过砖,送过外卖,洗过车,发过传单,也曾坐在马路上,啃着干巴巴的白饼子。

穆照有很多赚钱的方法,但最后都在夜里慢慢熄灭了。

这个世界太枯燥了,穆照在深渊苟延残喘,只有这样每天累到要死的生活,才能让穆照感觉他还活着。

他躺在二十平米的地下室,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

那时的穆照只有十四岁。

塑料袋摩擦声音清脆,穆照勾着头:“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从今天开始,”华北淮浅浅地笑着,“就可以试着有了。”

不会有的。

穆照没有说话,冬日清晨的风有点冷,旁边早餐店蒸笼里的热气往外冒,遮住了穆照的表情。

穆照想问很多东西,问华北淮上的哪个大学,问华北淮是工作了还是当研究生,问华北淮过得好不好……

最后全如鲠在喉。

穆照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了。

他只是一个从小辍学,无亲无故,肮脏不堪的小偷。

穆照盯着脚尖,他穿着夏天新买的二手鞋,脚已经有些僵了。

“穆照,”华北淮唤他,“你有些东西落到家了,你回去取一下吧。”

“算了吧。”穆照依稀记得是些很零碎的东西,声音闷闷的,“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穆照妥协了,两人约定了时间。

还有两天是除夕夜。

穆照借楼上的浴室洗了个澡,用积蓄买了一套衣服,打的到了华北淮家门口。

华北淮来开门时穿着睡衣, 睡眼惺忪,像是刚醒:“抱歉,今天起床了。”

穆照这才想到现在只有七点,他跟着华北淮进了屋。

别墅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和之前的陈设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穆照换了鞋,坐在沙发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华北淮给他倒了水,水杯还是之前那个,穆照怔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华北淮笑了一下:“不用客气。”

华北淮进了厨房,对穆照来这的正事只字不提。

早餐被端上了餐桌,穆照抿唇,轻声道:“我不吃早餐。”

“那天都吃过了,今天再吃一顿也没事。”华北淮把碗筷和盘子都搁在穆照面前,穆照踌躇片刻,还是动筷了。

每次他想要提到自己的物品时,华北淮都会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

吃完早餐,穆照不太好意思,主动提出刷碗,华北淮没有拒绝,穆照去了厨房。

穆照心里乱糟糟的,漫不经心的刷着碗,腰间突然一紧,眼睛上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穆照的心脏毫无章法的乱跳起来。

他控制着声音:“华北淮?”

尾音有点颤。

华北淮的头磕在穆照肩膀上,声音落在穆照耳畔:“阿照,”华北淮声音很温柔,“你五年前走的那天留下的纸条,我看了。”

穆照身体僵住了,华北淮置在穆照腰间的手慢慢收紧,他轻声道:“我看的很仔细,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阿照,”华北淮语气认真,“我也喜欢你。”

口中干涩,穆照一字一句:“我不喜欢你了。”

“你喜欢我。”华北淮声音不容置疑,无比坚定。

穆照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看华北淮的眼神会有多炙热,就像是飞蛾看见火焰一样,奋不顾身。

手上沾染了温热,华北淮听见了穆照有些哽咽的声音,他说:“华北淮,我很脏,我没上过学,我没钱,没车,没房,什么也没有。”

穆照顿了一下,情绪彻底压不住了,低声呜咽道:“华北淮,我配不上你。”

身后抱着他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把穆照扳过来面对自己,捧着穆照的脸,细密的吻落了下来,华北淮的声音依旧温柔,他说:“阿照,你很干净,一直都是。”

从华北淮看见穆照的第一眼,到现在,他一直都知道,且认定穆照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穆照一直都很干净,他经历了太多不公,深陷深渊,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别人拽下去。

他太干净了。

又是一个五年。

穆照开了一家甜品店,这两年生意兴隆,很多人慕名而来。

华北淮离开公司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外面落了小雨,他开车去穆照的甜品店。

店还没有打烊,一对情侣来买蛋糕,穆照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托腮瞅着那对情侣发呆。

华北淮走过去揉了下穆照发顶,穆照抬眼,眼角噙着笑意,起身。

那对情侣买完了蛋糕,结完账,听那个女生小声撒娇道:“下雨了,我不想走路。”

男生背着女生走到雨里。

穆照关了店门,和店员道了别。

华北淮撑开伞,看穆照还盯着小情侣的背影发呆,偏头道:“看什么呢?”

店员已经走远了,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淮哥,”穆照抿了下唇,有些难为情,“雨好大,我不想走路。”

穆照很少撒娇,华北淮闻言温顺的蹲下,穆照顺势趴在华北淮背上,一手抱着华北淮脖子,一手撑着雨伞。

雨慢慢小了,华北淮弃下了自己的车,走在路边。

不过十分钟的路,华北淮走了一个小时。

穆照的腿慢慢悠悠地晃着。

快到家门口时,穆照在华北淮耳边,轻声道:“淮哥,谢谢你。”

华北淮闻言温和的笑了一下:“也谢谢你。”

“嗯?”

“让我遇见最好的阿照。”

我爱你

放心,你不知道。

——来自穆照道歉纸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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