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23）
“嘎吱……”门被轻轻地推开，墨清离并未回头，只是背对着她，闻着她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好久不见，阿离。”
阿离，沈夜就是这样唤自己的，她怎么会知道？
墨清离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消失不见，被深深的笑意所掩埋得干干净净。
她悠悠转身，冷冷道：
“王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不知王后娘娘深夜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她那么漫不经心的问起，显然对外面的事情浑然不知。
昙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淡淡回道：
“你可知道？沈夜死了。”
“沈夜公然通敌叛变，欺君犯上，已被诛杀！”
墨清离从未想到昙华会石破惊天的道出这么一句，似是被雷击了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沈夜，怎么可能……
墨清离极力平静下来，挑眉道：
“娘娘，合着您逗我乐呢？”
大楚的战神，万军之表率，岂会这么容易的就死了？
昙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有些失措的墨清离一眼，向前走了几步，轻笑道：
“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
“你进宫来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使他们君臣离心，借机扳倒沈夜么？”
闻言，墨清离不置可否。
昙华继续道：“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一心想要他死，最后为何还要揽下所有的罪责。”
“你知道么？如果萧衡证实了你是姜过派来的细作，楚军的铁骑一定会踏破姜国的每一寸土地。”
她的长睫轻轻颤动，悠悠开口：
“我并无此心，我最后一刻，只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诚然，那一刻，什么国仇家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终究还是自私了最后一次，就为了一个沈夜，为了一个负了自己的沈夜。
昙华定定的看着有些失神的墨清离，淡淡开口：
“沈夜向来位高权重，功高震主，攻打姜国已然被证实了纵敌养奸，以萧衡多疑的心性，又怎会容得下他？”
“本宫告诉过你，看人不能只用眼睛，得用心。”
“不可能！”墨清离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捂住了耳朵：
“那个人为了名利，主动请缨攻打姜国，用招狠辣，见一杀一，直至无人可杀。”
“他明知是我故国，却以三倍兵力围杀……他能有什么苦衷，你又何必在这里混淆黑白？”
墨清离抬头再次看向昙华之时已经红了眼，昙华无奈的摇摇头。
爱恨若成信仰，还能指望她相信什么？
“以三倍兵力围杀？你聪明一世，何以这样糊涂？”
“那姜国君主以弱衅强实为庸君，沈夜若不以三倍兵力围杀，迫使他惊怕，你那同族层层涌来送死，可真是成了一座空城了……”
“沈夜若不是有意，他明明大破了姜军，姜军败走之事，他的确攻城略地，却为何只取边城而不取腹地？”
闻言，墨清离的耳边一片轰鸣，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昙华见她痛苦不已，可她还是要说，沈夜与自己是多年的好友，像他那样的人，即使把心都掏给了她，他又怎会说呢？
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人不能借口逃避悲伤，就忽略那些自己犯下的。”
“你且听好，沈夜他并没有负你。”
“他迎娶前摄政王小女鹤湘云，不过是为了坐上攻打姜国的主将。”
“他对你，名为辜负，实为保护。”
可你呢？你做的这些，还真叫人心寒。
“够了！不要说了！”
墨清离双目猩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掩耳盗铃，却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内心，她为什么就不能坚持自己的内心相信沈夜一次呢？
墨清离痛不欲生，挣扎着起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向前爬了几步，扯住了昙华的裙角：
“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沈夜并没有死……”
昙华看着如此痛苦的她，内心也备受煎熬，可是却依旧面不改色，她此刻若心软，当着才是功亏一篑。
她慢慢地蹲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很聪明，沈夜并没有死，却……也不能活。”
“所幸他还未回来 ，所以 ，一切还来得及。”
“沈夜的生死还是在你的手里。”
听了这样的话，墨清离恍惚抬头，急忙道：“还请你，明白示下。”
果然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昙华看着她那一双毫无光亮的眸子，慢慢道：
“萧衡虽然误以为你是沈夜派来的，可是他没有证据啊。”
“我想他迟迟不杀你，就是因为想等着沈夜归来，一切便见分晓。”
闻言，墨清离沉了沉眸子，平静接道：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沈夜回来之前，我必须死。”
“嗯。”昙华轻轻点头。
墨清离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开口：
“好，我答应你。”
“只是我想在我死后偿还一个人，你不要告诉沈夜这一切，你叫他忘了我吧。”
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你给萧衡下的毒，真的是锦娘给你的？”
听得昙华突然问起这件事，墨清离怔了怔 ，如实道：
“这是她跟我的一个交易，换句话说，萧衡死了，于我于她都有利。”
锦娘心系扶苏，她常年陪在扶苏身边，自然也知晓扶苏的身份，心爱之人的仇敌，自然是该杀的，难怪她会与墨清离合作。
“你和她认识？”
在昙华看来，墨清离和锦娘本来就是毫无牵连的两个人。
“认识，三年前，我被姜国派来之时，我去的便是听雪楼，也是在那里遇见了沈夜……”
假若没有遇见他，她不会有这么多的欢喜，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忧虑。
或许，还能做一个没心没肺的杀手，至少，他们还能各自安好。
沉默良久，昙华突然转身向着宋鸾使了个眼色，宋鸾点头会意，慢慢走了出去。
“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明明可以下慢性的毒，不知不觉地杀了萧衡，为何还要贸然行刺？”
此招太险，以墨清离这样小心谨慎的性格，实在不明她为何这样……
闻言，墨清离也叹了一口气：
“我这次，大约也被算计了。”
“我那天收到了姜国的密令，命我速速刺杀萧衡，是我大意了……”
“说起来也真是惭愧，我如今都还不知那幕后操纵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你千万保重，若能活下去，一定要替我杀了那人，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突然，昙华注意到墨清离所言的那个密令，却不知她是以怎样的方式接收的，说不定就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你的那个密令，消息准确无误么？”
墨清离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我是受过训的细作，以防万一，我们的密令都是信鸽传递的。”
“只不过……我们不用文字，说的的鸟语。”
鸟语？！
昙华一惊，猛然想起那天撞见了宋鸾也会说鸟语，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占据着她的内心，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深思下去。
“娘娘，时辰已到。”
突然，门外的宋鸾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昙华猛的回过神来。
墨清离苦笑一声，对着昙华道：
“我这一生如痴梦一场，亲手毁掉了自己所爱的一切，又捡起支离破碎的一切来证明我爱他。”
昙华不语，静静的从广袖之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她轻轻将其递到墨清离面前：
“你曾经也救过我，我感念你，服了这药走的快些，也少些痛苦。”
墨清离悠悠抬头，毫不犹豫地抓起昙华手心的药丸吞了进去。
这次，就让我救你一次，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活着……
“昙华，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已经很欢喜了。
这药性确实猛烈异常，不过片刻时间，墨清离的嘴角口鼻之中已经流出了丝丝暗红色鲜血，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趴在地上，长长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昙华猛的转身，不忍再看她，只是低喃道：“阿离，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