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人间血肉】

萧默筹的童年，属实算不上幸福。

他亲爹萧悌和亲娘苏玫亦是年少夫妻，多少年患难相随。

萧悌本也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因偶然间救了太师云玟，自此拜入门下，飞黄腾达。

萧家能有今日，完全是萧悌多年谋略，苦心经营的结果。

但是世间的夫妻与伙伴，总有人能同患难，不可同富贵。

萧悌追随云玟后，为表忠心娶了云玟的女儿为平妻，那时苏玫重病缠身，奄奄一息，萧默筹才刚刚两岁。

云阮只是庶女，却对嫁给萧悌极为不满。进门两月后，苏玫病逝，而萧悌正高官加身，春风得意。

无人在意的萧默筹便沦为云阮手中泄愤的工具。

幼时被针扎、被刀划还是小事，六岁那年，云阮指使人挖了苏玫的棺材，碾碎遗骨给萧默筹灌了下去。

萧默筹吐了三天，被她丢进难民村。

那地方连年干旱，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处处可见割肉相食。

一个六岁的、幼嫩的小孩子，如同悬在饿狼嘴边的肥肉。他如同老鼠，在狼群中挣扎求生。

没有人嫌弃那孩子一身瘦骨，也没人逃过，那孩子的报复。

三个月后，姝喜公主和柔淑皇后离京为国祈福，路过村子将他带了回去。

可回去后，迎接他的是新一轮的折磨。

萧悌依附云家，云阮统领全家。他在府中孤立无援。

他筹划了九年，一步步推演杀掉云阮的步骤，一次次推翻自己的计划。

终于，在母亲死后十三年的祭日那天，他当着云阮的面，杀了所有欺辱过自己的仆从。

然后一刀刀剐了云阮。

那天萧府血流成河，萧悌回家看见浑身溅满鲜血的萧默筹，说不出话来。

萧默筹笑得狰狞，如同恶鬼。

父亲，你怎么了？

萧悌没说话，只是迅速遣人善后，挡住了云家所有的怀疑。

自那以后，府中无人敢惹他。他也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入朝堂，变成了今天的刑部尚书。

人前，他是地狱的恶鬼，冥间的勾魂使。可背地里，他每晚都被噩梦折磨得睡不了觉。

死去的母亲一般般告诉他要孝顺父亲，为父亲分忧。

他冷眼看着面目温柔搂着母亲的父亲，在母亲背后举刀放火。

那些在难民村被他杀掉的人，午夜梦回总是在啃食着他的骨血。

少年时在府里经历的饥饿、寒冷、伤痛，纵使伤口已经愈合，但疼痛从未停止。

他逃脱不了饿到啃棉絮的绝望，忘不了满身伤痕只能以暖血充饥的痛苦，更摆脱不了日复一日，精神上的折磨。

每每被梦魇折磨，萧默筹都想起赵棣华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萧默筹挣扎着活，用折磨他人的快感来抵御精神上的苦痛，勾魂使的名号越传越广。

但他离他的救赎也越来越远。

后来他默默反思，偶然听见赵棣华说喜欢有能力又忠心的臣子，他想，

如果这是她希望的，我就为了这个而活吧。

哪怕她不记得。

终于，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赵棣华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