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山雨欲来

雪花簌簌落下，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挽着我，那个九天上的尊神抱着我，黑衣如墨。

我道我喜欢他。

然后就开始哭。

也不晓得自己为甚么要哭，是为未来的命运？是为被二哥哥利用？亦或是什么……

蓦然间，我听见泠卿君轻轻说了一句，

萧泠卿：我只道想护你一世，却终究未能履行诺言。

护我一世？去他的护我一世！

梵唱止，我哭得头疼，我记得我后来又问过几句，

苏灵姿：为何我要面对这些争来争去的宫闱之斗？

苏灵姿：为何偏偏是我？

苏灵姿：为何泠卿君你不可给我一些提示？

苏灵姿：为何我要做出抉择？

苏灵姿：为何我会遇上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

苏灵姿：为何一夕之间，这些事儿接踵而至，令我压根喘不过气儿？

苏灵姿：为何，究竟是为何啊。

泠卿君抱紧我，似是安慰一般，在我耳边轻声道，

萧泠卿：莫怕，千万莫怕。

萧泠卿：你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的。

萧泠卿：凡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眨眼间逝去，到时你就不必再受这红尘痴缠。

又是这该死的凡人，红尘！

我无端地感到悲凉和烦躁。

是啊，说到底，我这一生，在尊神眼中，不过是个朝生暮死的凡人罢了。

之所以与其他凡人不同，能得见尊神，也不过是因为沾了我前生的光。

我忽然讨厌起我的前生来。

三生石边，轮回台畔，紫河车中，六道轮回，天地大势。

双眼迷蒙，我忽然看到一个女孩儿，翩翩向我走来。

真是好看啊，那张脸，像是创世者最好的恩赐，美得如梦似幻，美得举世无双。

她步步生莲，走过的地方，都弥漫着香息，身后又长着一对华美的凤凰羽翼，恍若凤凰幻化的灵女。

她同样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走到我面前，纤细葱白的手指拂过我的眼眸，末了，朱唇轻启，带着些许不屑和疑惑道，

凤璃因：本是一体，为何要分彼此耶？

还淡淡一笑，

凤璃因：不过这一世，诚然是苦了你了。

凤璃因：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忽地，全全消失，幻境不再，凤凰少女亦不在。

泠卿君依然紧紧抱着我。

对于这种景象，我早已见怪不怪。

此刻，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就是我的前世！

我有点疯魔地笑起来，

苏灵姿：凡人无法看见前生之事，但我却成了个例外，也很好呢。

苏灵姿：明日便去和亲罢，早弄完，早没事。

泠卿君叹了口气，

萧泠卿：凡世里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苏灵姿：……好。

他缓慢地放开我，我亦缓慢地离开他。

那双桃花眼饱含悲悯，我不太喜欢看这样的泠卿君。

我喜欢的，是与他在这一世初见时，他踏月而来，那飘飘的神仙气儿和不羁的笑意。

那样的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绝代风华，所到之处倾倒无数。

是以，我轻轻踮起脚尖，大着胆子，在他纤薄好看的唇上落下一吻。

浅尝即止，我知趣地退下来，我突然晓得，泠卿君喜欢的是我的前世，与我今生是不相干的。

泠卿君身子轻轻一震，哈，约莫是被我吓着了，我有点舒畅。

我倒退着远离他，像重获新生般，极冷静地说，

苏灵姿：泠卿君，撤了这幻境，让我回去罢。

他微微怔了怔，方道，

萧泠卿：闭眼。

我依了他，轻轻阖上眼帘子。

平地再次起狂风。

再睁眼时，已是十丈红尘浊浊凡世。

我依然靠在墙角，阁中依然是二哥哥和南宫娘娘。

我觉得不能再听下去，遂轻手轻脚地绕过这间阁楼，无意间抬头一看，我吓了一跳。

朱漆的大门，牌匾上龙飞凤舞题着两个字。

隐阁。

我手脚冰凉，只机械地一动一动，动回幽楠宫去。

扑在榻上，我只觉酸软无力，那凤凰少女念的一首诗，刚好能衬了我如今的境地。

苏灵姿：一上高楼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

苏灵姿：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灵姿：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拉过被子，一头把自个儿闷在里面，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好似有一双手，修长纤细，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

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

次日雪停。

我勉强睁开眼睛，刺眼的冬日阳光直直射入，我忍不住揉了揉眼。

肚子咕咕作响，我唤了一声，

苏灵姿：阿锦姐——

阿锦立刻推门进来，含笑扶起我，道，

阿锦：伽南可是要起？眼下方辰时一刻，还早着呐。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回答她，

苏灵姿：起，自然是要起的。

苏灵姿：阿锦姐，我腹中有些不得劲儿，你且寻些顶饱的饼子来与我吃了。

阿锦闻言颔首，

阿锦：原来是要吃的。

阿锦：饼子油腻的反胃，莫吃它们了，我给你端些蛋汤来何如？

苏灵姿：唔，也好，蛋汤记得加点葱花。

阿锦：呵呵，我记住啦。

她退出去，我才下床，登上缎面鞋，换了件崭新的素白衣裳，又捡了些好看的流苏坠子戴上，点了些胭脂水粉，唔，在镜中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今日，我有些要事，需要做好，是以，不打扮好，如何亮相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