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初次交手
以前在凡世溜达时，早就听说过好多遍，人族皇室自小接受礼教训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至极，言语讲话间也是细声细气、一板一眼的，生怕不注意时给自己落下一个粗鲁的名头。
但如今我甚是好奇，身为北方庄朝皇族御封正一品郡主的苏瑜涵，有朝一日竟会扯着这般响亮的嗓门儿冲我嚷嚷，唔，委实难得。
可我凤璃因，按我老爹的话说，向来是只不肯吃亏的凤凰，此番听这女人口口声声说甚么有礼失礼，本公主心里，倒是不大痛快了。
憋闷得很，也不由得想和她辩上一辩，故此，我望了回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瑜涵，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凤璃因：苏郡主这意思，可是在教训本公主？
这名头一出，苏瑜涵的小脸立马红得堪比卯日星君正午升上的日头，她紧紧握着手中绸扇，目里好似要喷出火来，须臾，她强行压着怒火道：
苏瑜涵：九公主莫要误会，臣女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再说了，九公主是高贵的御皇族帝姬，臣女哪儿来的胆子，敢去教训您呀。
虽然嘴上大度无比，然那双手上暴起的青筋却昭示着这位郡主此刻内心的煎熬与不平。
到底是沉不住气，可叹啊可叹。
唔，我不甚厚道地又扫了一眼她那青筋十分明显的手，饶有兴味地叹息一声，几步走到她跟前，挑起双眼睛，轻飘飘道：
凤璃因：是吗，那今夜本公主且赐给苏郡主一个契机，准你来为本公主解释一番，
凤璃因：什么叫失礼，什么叫有礼，本公主方才什么地方是失礼的，在郡主看来又该如何去做才能称得上有礼？
凤璃因：本公主活了两万年，别的不敢说，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处，就是不耻下问，若苏郡主能解释得令本公主心服口服，那本公主便不再追究汝在帝姬驾前仪容不端，衣着出格之事。
我特意加重了“不耻下问”的声调，存心要和苏瑜涵玩玩文字游戏。
不耻下问，出自凡世《论语·公治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意思是不以向学问比自己差或辈分，地位比自己低的人请教为可耻。
但凡能动脑子者，都会晓得我取笑苏瑜涵之意。
片刻前我远望着苏瑜涵，只觉她今夜衣着甚是飘逸，浓烈的紫色夺人眼球，往近了看，竟感到丝丝缕缕的妍媚之气。
瞧瞧，看这唇红涂的，看这眉毛画的，看这领口开的，看这裙摆飘的，真真是应了那首诗：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满甲染猩红。
打量苏瑜涵的时间越长，我心头的那片郁云就愈加浓重，口中犹如含了块黄连，又苦又酸地直倒牙。
昔日洛宁月告诉我：
洛宁月：出门在外，说出的话儿一定不能太刻薄，即便面对的是自己顶顶讨厌的主儿，也不可口无遮拦想啥说啥。
要是放在白日的凌重殿里，我顾念着宾客较多，约莫也会给苏瑜涵留些面子。
只是眼下更深露重的，我自个儿心里压抑，又被嘴里那股苦味而驱使着，委实不想教苏瑜涵有些面子，是以一句又一句地把刻薄之言扔给她。
奈何说刻薄话的我都觉着刻薄，旁人听着就更是刻薄。
譬如这位好像要把扇柄捏碎的苏郡主，我竖起耳朵，听得她气息蓦地紊乱起来，再抬眼去看她，只见她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心中暗道委实沉不住气。
苏瑜涵死死瞪着我，艳红双唇你啊我啊的咕哝了半晌，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咕哝出来，最终还是本公主看不过去，难得好心地变化了杯清水递给她，怜悯道：
凤璃因：原来苏郡主适才，竟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跳出至佳妙舞上，现下已经累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么？
凤璃因：唉，真是可惜了本公主的一颗求知心，不若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凤璃因：对了，郡主喝得时候喝慢点，别喝太急，本公主怕你呛着。
真真是，气死苏瑜涵不偿命！
言罢我心尖儿先颤了颤，又忍不住想笑，多年不曾施出毒舌之术，猛地一用，还诚然恍如隔世。
身侧萧泠卿、树上白徽亦双双发出轻笑。
我也应景地弯了弯唇。
看自家表妹被我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蓝云君貌似终究忍不住了，亟亟上前，朝我和萧泠卿并白徽揖了一揖，狭长双眼瞪了苏瑜涵一瞬，末了转看回我。
谢天谢地，他的眼神总算不再那么飘渺空洞：
蓝云君：九公主恕罪，舍妹近年来久居郡主府，被惯得横冲直撞、无法无天的，以至于得罪了公主。
蓝云君：这厢臣替舍妹向九公主请罪，还请九公主看在舍妹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网开一面，饶过舍妹这一回，待臣回宫后，定会代公主好好教训她一番，何如？
不愧是当了多年皇帝的人精，这番开脱之词委实说得漂亮，字字句句都在往当哥哥的身上揽。
我惋惜地眨了眨眼，兀自饮了口变出的清水，润了润嗓儿，又发了会儿呆，方不急不缓地与蓝云君对视上，声儿清晰道：
凤璃因：北皇陛下这个礼赔得了不太对劲儿，本公主一向较真，照陛下所说，此次分明是令妹有错，怎的却是你这个当哥哥的来请罪耶？
凤璃因：还有，令妹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吧，本公主记着，郡主好像都二十二岁了。
凤璃因：将二十二岁折算成我御皇族的寿数，这个年纪的凤凰女子，早已开始步入女官之途，为我父皇出谋划策。
凤璃因：令妹竟仍旧如此天真烂漫，奢想着不属于令妹的东西，万一哪天教有心者算计上，伤着了病着了，北皇陛下，那你这个当表哥的，可就不太称职咯。
蓝云君怔了怔，尚未来得及开口，苏瑜涵却先他一步，腮帮子气得鼓起来，她尖声道：
苏瑜涵：说我便说我，凤璃因你往我表哥头上扣罪名作甚么！
闻言，蓝云君脸色发白，他一把拦住苏瑜涵，怒声叱道：
蓝云君：瑜涵，九公主在上，你不得无礼！
苏瑜涵眼睛瞪得堪比东海龙宫里的夜明珠：
苏瑜涵：表哥，你看凤璃因那个样子，指天指地的，把自个儿弄得跟天地之主一样，她先前分明就直呼了神尊名讳，到头来却问我何为失礼，你说，我怎能不气？！
蓝云君紧紧皱眉，兴许被他这表妹气得心理崩溃，他冷声道：
蓝云君：你休要再胡搅蛮缠……
凤璃因：北皇陛下不必与令妹争执，免得到头来伤了你们兄妹俩的和气。
我好笑道，嘲讽意味浓浓地看着苏瑜涵，双手环胸，平声道，
凤璃因：本公主并非不明事理，既然苏郡主都发怒了，那本公主便不再和你们辩白，北皇陛下回去，可要好好安抚一下苏郡主。
顿了顿，我打了个哈欠，续道，
凤璃因：时辰不早啦，本公主便先行离开，不打扰北皇陛下的兄妹私事了。
凤璃因：老实说，今夜真是有虚此行，苏郡主的舞，其不堪，其平淡，本公主定会好好记在心里，以便来日警醒自己，莫要如郡主这样，跳出如此平常的舞。
我转头看向萧泠卿，道：
凤璃因：神尊面容有些淡淡的倦色，想必也有些累了，不如和本公主一同回去罢。
萧泠卿抿了抿唇，神色瞧起来煞是愉悦，柔声道：
萧泠卿：好。
树上的那匹狼戏谑接话道：
白徽：今夜之事倒是有趣得紧，臣同样倦了，这厢且先告退。
我哦了一声。
哼哼，这次和苏瑜涵初次交手，出师极利。
看她吃瘪的模样，本公主心中轻松得很。
今夜，我大获全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