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玉清池第一次带凌渊爬树,连扯带拽,还给人在腰上栓了根绳子,生生把人拖到了树顶,凌渊从三四人高的树上往下瞧,咽了三口口水。
玉清池拍凌渊的肩膀,树枝晃悠悠的颤,玉清池道:“好不好玩?”
凌渊心提到嗓子眼,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玉清池小声嘟囔:“挺好的一小孩,怎么活的像个哑巴?”
凌渊:“……”
玉清池站在树尖儿摘梨子,凌渊扶着树干心里狂跳。
玉清池眼里只有顶上那只大梨,已经爬到树梢,凌渊耳边“噼啪”一声脆响,低头见脚下枝干裂开一道细纹。
凌渊道:“诶……”
玉清池道:“嗯?”
玉清池回头,见凌渊脸色煞白,以为他是害怕,刚往刚往回走了一步,凌渊便听到枝干即将崩朽的悲鸣。
那日,秋意正浓,叶黄无花的梨树上,只开着朵牡丹。
枝断之前,凌渊解开绳索,跳了下去。
那么高的树,凌渊摔了个半死,伤震了肺腑,血咳了半月。
玉清池却在断裂的枯枝中寻到只百年灵蛊。
玉清池在他床边,眼睛通红的说,这树他爬过千百遍,唯独这次,他刚下来那根枝子就断了,以前可从没这样。
凌渊心道,以前是一个人,如今是两个人,自然是不一样。
玉清池:“我……真没想害你。”
凌渊看了眼玉衡兔子似的眼睛,道:“我知道。”
玉清池道:“你不生气?”
凌渊摇头。
他是自己跳的树,虽受了伤,却得偿所愿。
这朵牡丹,未掉落碾碎,真好。
凌渊躺在床上,大病一场时,恰逢岁尾,时隔数月,他的母后终于能进来看他。
本以为能看到儿子重病微缓,未成想刚进门就看到凌渊全身上下裹满绷带,手都发起了抖。
皇后:“渊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凌渊抬眼,见玉清池躲在门口,满脸愧色,嘴开了又合,没敢进门。
凌渊淡淡道:“无他,开元尊寻得新疗方罢了。”
女人满腹狐疑,却还是信了,她的儿子虽然话少,却从不撒谎。
北凉最尊贵的皇后在南水一待半月,这次又是玉清池惹了祸,开元尊也不好轰人。
女人和她儿子完全是两个性子,每次见了玉清池都对他招手,等人过来,就变出来块儿糖,塞进玉清池手里。
天寒地冻,玉清池翻出来前年的棉衣,上头破了七八个口子,漏着棉瓤。女人见了,从她儿子衣裳里挑出来几件,把玉清池揪过来,给他套上。
凌渊生性凉薄,母后来时他也未多高兴,走时亦没什么伤心,更舍不得的,倒是没吃过如此甜糖的玉清池。
玉清池瞧着南水的禁门,不舍道:“人走了。”
凌渊道:“嗯。”
玉清池自有记忆,从未见过双亲,师父就如父母,玉清池想着,若是师父走了,他也会难过,便安慰道:“你别伤心,你娘不在,以后我就是你娘……呸……是你……”
玉清池又欲说爹,仔细一想,似乎更不妥帖。
凌渊接了一句:“……娘子?”
玉清池脸色一变,在凌渊胸口重重给了一拳。
玉清池日日炖鸡宰鸭,三个月后,南水的五彩凤凰鸡见了玉清池就跑,堪堪绝种之际,凌渊终于好了七八。
玉清池带人出来,去去病气,树是不敢再爬,索性把人带到河边,叫他在岸上晒晒太阳,看他抓鱼。
凌渊看向水底,眉心微蹙,他并不想玉清池下水,抬眼见玉清池满脸欢喜,阻拦的话咽进肚子,变成了句:“注意安全。”
玉清池笑道:“放心。”
下水之前,玉清池忽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这水里有蚌,里头有珍珠,你见过没有?”
从小穿金戴银的小太子嘴角抽了抽,终还是在玉清池满眼期待中道:“……没有。”
玉清池道:“那好,你等着我!我摸给你看!”
玉清池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只留了一圈粼粼的水纹。
凌渊坐在岸边,一动不动看着水中,那里有玉清池的身影。
玉清池在水中摸了半个时辰,扔出来五条大鱼,凌渊拿了筐子,一一收了。
玉清池湿着头发钻出来,道:“我就不信,我今日就摸不到这珠子了!”
凌渊知道玉清池好强性子,也不拦他,轻叹一声,坐在岸边等他。
南水极清,可谓清可见底,玉清池越钻越深,忽然,凌渊起身直立,瞳孔猛缩,在玉清池身后十数米外,一条成人长的巨鱼,一口锯齿尖牙,正悄无声息游来。
凌渊:“玉清池!”
凌渊站在岸边,叫玉清池名字,却传不到水下,那巨鱼慢慢逼近,无声无息,仿佛鬼魅,转眼间已到玉清池身后。
来不及了!
凌渊“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巨大声响闷进水中,凌渊下水之时便抓起一块碎石,生生割开了手腕。
血色瞬间炸开,只一眨眼,那口獠牙就到眼前。
那日,他险些被一口利齿撕碎。
玉清池用凤翎开膛了这条怪鱼,血污中摸到一颗灵丹。
那次,玉清池十分愧疚,数日未敢见他,再见面时,玉清池用摸到的蚌珠,做了这个指环,送给了他。
凌渊曾十分珍惜。
后来,他离开南水前,曾下过水,也摸到颗珠子,做成了一对,其中一只,送给了玉清池。
那时,玉清池红着眼睛说,等到我在南水呆腻了,就去北凉找你。
你可以不记得我,但不能忘了你送我的东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