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2
二、
这位乌国的小世子蓝科名相比于大世子蓝科索来说,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版本,蓝科索有多正直,他便有多荒唐,是个妥妥的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辈。生活萎靡整日泡在温柔乡里,且男女不挑,比他那个发了疯的父亲强不了多少,是与生俱来的浪荡子。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在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今晚送来这一批男子刚领进宫里,例行的检查都还没做,就被这突然闯入的二世子截了个和。眼睛毒辣的隔着头套还能一眼挑中了这么个绝色的上品,二话不说直接就带到自己的寝宫中,叶公公战战兢兢的还不知道如何交差,听着这小世子说不要了,刚松了口气还没喘匀呢,没想到这个上品是个脾气倔不知道死活的。
顾清浅的话音刚落,叶公公后背的汗就渗出来,生怕身边这位动了气将这个不知道死活的男子一刀杀了。
可没等他说什么呢,他就被小世子一把推出了门外。
蓝科名利落的将门闩放下,倚着门框冲外边喊了一句:“叶公公,我改变主意了,今晚这人我留下啦。”
“哎哟,小主子,这奴家可做不了主,你这不是要了奴家的命吗?”叶公公反应过来已经被关在门外了,他满头大汗的在门外焦急的喊道,特有的尖嗓音配着他此刻的口气,活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可是门里的这位连理都不理,两手抱胸嘴角上扬的看着站在水里的顾清浅,一双漂亮的死鱼眼突然像换了眼仁,居然透着精明的灵光,直直的对上了顾清浅的双眸。
顾清浅已经放下了遮在自己面前的手,抬起下巴毫无惧色的一双猩红带血的眸子瞪着小皇子的方向,他那双眼睛从眼白到眼仁,像是套上了薄薄的一层血色琉璃片,从里到外透着一抹嗜血的红色,再配上他绝世的容颜,活像个索命的鬼魅。
“呵,倒是我失言了。”可是对方不仅没有被他异色的眼睛吓的大惊失色,仓皇而逃,声音反而透着些兴致。
顾清浅朦胧的看到那个惹人厌的小子踱着四方步下了水,就像无视他的狼狈不堪一样,无视他骇人的模样,自水中慢慢悠悠的向他走来,并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随即伸手自水下一捞,手里便多了一样东西。
顾清浅看不清,眯细了眼睛才分辨出那是他掉落在水中的布条,只见小世子将布条捞起,放在自己的口鼻间轻轻一嗅,眉宇间竟然带着十足的挑逗。水波荡漾,水汽再次翻腾而上,屋里的温度倏然徒增了好几度。
“原来竟然是个这么夺人心魄的美人儿。”
顾清浅就算眼睛有疾,动作配上语气也知道对面是什么光景,他赤红的眸子一缩,恨不得彻底瞎了。
这半大的小子居然在调戏他?!
顾清浅抬手就是一掌,恼怒之时却忘了自己中了毒根本使不上力气,手伸出去被对方轻易躲开,反而被反击而来的布条缠住了手腕。
布条浸水柔韧无比,一时间挣脱不开,两人便如此僵持着。
“你会武功?”蓝科名有些意外。
“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乌国的二世子居然也是练武之人。”顾清浅回答道。
“客气,可是这样说来,我就不得不怀疑美人来这里的目的了。”
“我一个瞎子,只想来关外做点小生意,无缘无故的被沙匪掳劫,送到这里来受如此羞辱,我不过是不甘受辱奋起反抗,怎么还被指责另有图谋了?二世子真是好会讲道理啊。”顾清浅冷冷的说道。
“哦?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一个用得起云锦这么好布料的俏公子,不在江南水乡好好的享受,跑到边关喝风吃沙子,难道是为了体验体验生活?”蓝科名慵懒的声音里有了明显的笑意。
“我乐意!”顾清浅不客气的说。
顾清浅心想:“真是小瞧了这位了,居然识得那块看似普通的布条是御制坊制造的云锦。”
既然已经暴露了,他也懒得再装下去,他暗暗运气,想用真气直接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二世子...大世子召见。”
正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候,叶公公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你去回了大哥,玩的太尽兴,我换身衣服再去和他请安。”蓝科名眉眼不移,只是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喊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顾清浅就被对方一把架起自水中拽了出来,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又重新显现,他还未做反应,一条干爽的毯子便裹在了身上。
“嘘!别出声。”蓝科名将他安置在床榻上,虚了一声。
只听见门外叶公公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二世子...”
接着门就被大力的撞开。
“换身衣服?只怕你这衣服换到明天早上我也见不到你的人!”随着被撞坏的门闩一起崩入房间的是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声音,来人几乎是闯了进来,架势大有要将屋里的人活剐了一般。
“呆在这里别乱动。”蓝科名将布条放回到顾清浅的手里,顿了一下还不忘调戏了一句:“等我吆,美人。”
这烂俗的花言巧语居然还敢在他的面前卖弄?顾清浅刚想发作,却被对方轻捏了一下手,似是安慰一般,不轻不重,却十分暧昧。
莫名其妙的,顾清浅居然被安抚了。
他心里有些奇怪这接连不断的异样感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蓝科名已经放下纱帐,将他隔在帐中。
“兄长!”蓝科名快步迎上去对怒气冲冲的兰科索,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兰科索站在门口处,看到一地狼藉,又望见了放下纱帐的床榻,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随手就将跟来的侍卫公公关到门外。
“你瞧你这是什么样子!”大世子蓝科索看到自己的弟弟衣冠不整,衣服还湿了大半,沥沥拉拉弄的满处都是,就气不打一处来。
“被兄长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蓝科名保持行礼的姿势,说话的语气未变,依然恭敬有度,俨然变成了一个谦卑恭敬的臣弟。
“你少给我咬文嚼字的,父王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也要变本加厉吗?”兰科索继续说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蓝科名恨不得弯腰弯到地下去:“兄长教训的是,的确是我欠考虑了。正如兄长所言,父王近两年的身体一直抱恙,日渐消瘦。作为子女不懂药石医理,也没有兄长的魄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在此事上竭尽全力,为父王分忧了。”
无论兰科索如何责骂,蓝科名的态度始终恭敬,语气也依旧平缓,可是说的话细品起来,却让对方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
兰科索的脸色由红变紫,半天没说出话来。
“就算你是为父王分忧,也不能不顾法理伦常,和父王一样做这种。。这种不雅的事情,父王好歹也有你我,难道你想要断子绝孙吗?”兰科索见训斥不见成效,立刻变成了规劝,语气转的颇为痛心疾首。
兰科索的一番话好像是起了作用,许久蓝科名都没有再说话,兰科索以为自己说动了弟弟,正要再接再厉的时候,蓝科名却缓缓的说道:“兄长真是多虑了,我不过是闲散惯了,也不喜欢朝政那些啰嗦事情,不比兄长,不仅一直对父王的病无微不至,尽心尽力,臣弟自知不如兄长十分之一,对朝政也是尽心尽力,乌国有兄长就足够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蓝科索再也忍不住,怒喝出声。
“兄长息怒,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蓝科名抬起头,高深莫测的直视着自己的兄长,用一种质问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特向兄长请教。父王现在整日与面首厮混,性格也变得粗暴乖戾,仿佛变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是得病的缘故吗?”
兰科索被蓝科名的问题和眼神弄的浑身一激灵,愣在了当场,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如何反应。
只是一愣神的时间,蓝科名又恢复一副谦卑的样子,好像刚才的咄咄逼人只是错觉而已。他依然恭敬的站在一旁,身上湿了一半的衣服裹在身上也全然不顾,十分耐心的等着兰科索慢慢的自震惊中恢复过来。
兰科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是他认识了近二十年的胞弟一样,可是许久之后,他也只是一甩袖子,低声的呵斥道:“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听到没有?!”
“是,兄长。”蓝科名看着兰科索愤然的离去,脚下似乎还有些不稳,他垂下眼,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嘴角。
然后他利落的回身,快速的走向床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