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虚妄的界限
一个时辰后，轩辕沉烨回来。苏珩出了空间，将刚做好二十几瓶药给他：“这药能够在盏茶时间内防住万毒门的毒。”
时间太紧，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要是轩辕沉烨早说，她能做得更多。
轩辕沉烨让人将药取走：“无妨，足够了。”就算没有她的药，此战也必胜，有了更省力。见她满脸倦色，他熄了灯：“今晚在此休息，明日回城。”
“万毒门的事不用你亲自去吗？”
“柴蓝绯雪已经去了，有他们在一切无虞。”他拍拍她：“睡吧。”
苏珩点点头，将自己窝进他怀里。轩辕沉烨以为她会很快睡着，不久后却发现她不安又期待地在怀里动来动去：“怎么了？”难道是换了地方认床？
苏珩小脸微红，这要怎么说？今晚，是他们的洞房之夜。可是……该死的，她这身体为什么只有十四？这会儿她倒是真心怀念起现代的自已来。
轩辕沉烨如何看不出她的纠结，低沉的笑声盈满小屋：“你还小，过两年再行周公之礼。”他只是要她是他的妻，其他的不着急。
苏珩点点头：“我会快些长大！”回去她就让沉香幽檀好好补身体！
听着这明显带着孩子气的话，轩辕沉烨唇角上扬。他真的有点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活到过二十岁。要是苏珩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也会赧然。现代的二十年，真真是虚度、白活的！就像她跟彼岸说的那样，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在她的心里，这里的一切才是真的。
身边躺着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是许她生生世世的爱人，现代那荒芜陌生的世界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抱了他窄紧的腰，安心地闭上眼，她以为自己会像往常安眠到天亮，却不知不觉坠入真假难分的境界。
在这里，她看到沉溺在水面下的自已被彼岸的话慢慢唤醒，让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用旁观者的视角看待眼前的一切。
长生空间中，一片水幕之下，是她所熟悉的天庆朝。
小木屋中，她和轩辕沉烨相拥而眠；山谷里，站岗巡逻的士兵来回穿梭；皇城外，有早起进城的人们在赶路；婉园中，巡夜的下人灭了灯火回去睡觉……
她甚至能看到宣王府，林樱雪被轩辕炎一遍遍凌虐，白皙的身体上满是青紫。褪去伪装的轩辕炎像极了地宫里的皇帝……
这些，躺在小木屋里的她绝不可能看到，唯一的解释是：她是这一切的创造者，她在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世界！摇摇头，她不愿相信！
她想证实这一切是真的，所以她将长生空间每寸土地踏遍，每一种药草都尝过，每一本书都翻动，想要找到现实与虚妄的界限。
然而，没有。她没有找到这一切是假的的证据。长生戒是真的，那么她也是真的！这三个月来经历的所有都是真的。
那一刻，她欣喜无比。
当她终于放下心，在长生戒里睡着的时候，现代的人、事、物毫无预警地闯入脑海：
秋风萧瑟的凉夜里，她的血染红疗养院门前的台阶。有谁悲怒地狂吼，有谁急切地呼喊，有谁苦苦地哀求……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一遍遍叫她，听到医生冰冷理智的诊断，感觉到冰冷的仪器接触身体……
冗长的黑暗后，当她再有意识时，听到医生说再不醒来就可能永久昏迷。
这怎么可能呢？她在梦中嗤笑着。她清楚地记得自已当场死亡，怎么还有获救的机会？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位豪门公子的声音传来：“小珩，这世界或许真的没有你留恋的东西，我更是不配。可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哪怕只为了恨我，你也该醒着恨呀。”
醒着恨？我在这个世界也醒着、恨着，只是对象不同罢了。林成益那个毒爹就是你的化身，跟他一比，你还真算不了什么。
还有林樱雪这个“妹妹”，阮心兰那个小三儿，早逝的母亲……在在处处都跟现代那么像。这些人、事都是她痛苦根源的翻版！
至此，梦醒！她，真的没死！
当日的场景再现，痛苦重临，她清楚地知道自已还活着。因为她的“好妹妹”那一枪打偏了，而且她的心脏偏右！
这天庆朝、这皇城，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境！是她重伤之下、昏迷之中，过去二十年的伤痛和希冀所化！
在这里，皇帝是统治者，是那些囚禁她的人的化身，带给她最深的痛苦；陈嬷嬷和母亲是妈妈的化身，她爱而依恋；林成益是那位豪门公子的化身，她天然地恨他。
慕容靖是她期待无比的、求而不得的朋友；苏家人是前世外祖父的化身，沉香幽檀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医生和病友们……
而轩辕沉烨，是她美妙而不切实际的，对爱情的憧憬。她太想要一个以爱为名的完美爱人守护着自已，帮她逃出这座囚牢。
这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苏珩，又不完全是。他们照着她不多的阅历衍生，似乎在她身边做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做。
他们和她一起困在这座以心筑就的京城。苏珩无法醒来，他们便会随着她的意识一直存在，直到——苏珩死去。
彼岸是她内心不多的澄明。她一直在那里守着她，孤独而苍白。在很多时候，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所以她以为彼岸是心魔。
在她在幻境中慢慢磨炼成长，内心逐渐强大时，彼岸从僵直与苍白中挣脱。她告诉她这世界的虚幻，告诉她认清事实。
苏珩呆坐在长生井边，仿佛要沉默到天荒地老。
豪门公子说得对，现代没有她留恋的东西，至于他说的恨，经过这么多事，已经无所谓了。醒来之后是一地苍白，这里，挺好的！有熟悉的人，有他！
“你以为自己能陪他多久？”彼岸再次出现，她站在苏珩对面：“你已经在清醒的边缘，很快就会彻底清醒。到时，这一切便不存在了。”
拿命去换一场幻梦，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爱上一个幻象，更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