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

紫宣闻言,嘴角的笑意浓了几许:“待我把他娘亲寻回来,他只需有你们疼便是。”

仙鹤曾下凡去救治病患,也照料过不少孩童,此时便娴熟地抱着孩子,压下心头的醋意,问了一句:“紫宣,这孩子的名字,你可取好了?”

“和念,紫和念。”紫宣一顿,抿了口茶。

仙鹤闻言,手上哄着孩子的手顿了顿,眸子霎那间黯淡,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与哀愁。

紫宣啊紫宣,千年前的你惯会藏住自己的心思。如今倒好,下凡一遭,这心思都“昭然若揭”了啊。

而此时,天宫太晨宫宫门,东华帝君的住所外。

紫宣已然到了这里,唇角勾起,这万年未见的故人,是时候该去见见了。正欲踏入宫门,却被凭空出现的两个天宫守卫拦了住:“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太晨宫?”

紫宣见状倒也不恼,只是从袖间取出一张白色的绸条来,整齐地叠着,依稀可见隐隐约约的墨迹。给左手边的天将递了过去,不卑不亢却也不傲:“烦忙转交帝君,便说故人来访。”

天将狐疑地看了紫宣一眼,只见此人一袭白衣,高束发髻以一根白玉簪盘起,眉眼虽是看上去含笑,眼底确是冰冷一片。而这周身缭绕的浓郁仙气……竟是在上神阶品之上?

两位天将对视一眼,忙低下头拱手:“小将不知上神驾到,冲撞了上神,还望上神恕罪!”

紫宣看了他们一眼,只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

拿着绸条的天将向另一个天将叮嘱了几句,再拱手向紫宣致意,便施法一转身没了身形。

紫宣静静地抬头,见着天边的片片祥云互相辉映着五彩,不由得掐指算起了当年的往事。

那时的他与东华一同自幼拜师在父神座下,便也是与父神的儿子,现今的墨渊上神一起长大。后来,父神毫无征兆地陨落了。他和东华当时正在四处历练。父神座前便只有墨渊一人侍奉,哀钟一鸣,这天下,瞬间便大乱了。

八荒众神纷纷盘踞自己的势力,壮大自己的兵力,以用来争夺这天下统治者的位置。刺杀,混战是常态,有上神陨落也不在少数。

而天上乱了,人间的气运便也被其影响受到了破坏,使得朝廷腐败不堪,各族战火四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

若是再放任局势照这一般下去,人间和仙界必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甚至四海八荒都可能会因此而毁灭!

于是,当时在仙界最负盛名的佼佼四人,紫晨,东华,折颜,墨渊便齐聚于昆仑虚,组织起父神所留下的忠心势力,意图先平定仙界,方能再安定人间。

事情一直进展得很顺利,他们尽可能地以德服人平复叛乱,遇上顽固不化决心造反的便以四人逆天一般的实力征服。

一切,都似乎太过于顺顺利利了,所以就像是老天刻意捉弄一般,在与翼界的最后一战中,形势突变。

虽说四人仙术法力在当时无人能敌,但终归是初出江湖,对于谋算城府一事还是欠缺了些许,对父神留下的人虽有防备,却也是以信任居多。便从未曾想到会遭父神在时最信任,也是他们最信任之人临阵叛变,与那翼界暗地里串通,给他们全军下了那上古禁咒,法力尽失。四人从未想过要对此人有所防备,便也同将士们一般纷纷中招失了仙力。

那人正想趁着四人最为虚弱之时偷袭,却未曾料到那系于紫晨腰间父神所留下的宫铃会突响。

见那狠厉的一招直向东华而去,紫晨不及多想,也随之耗尽全力挡在东华身后,代东华受了这致命一击。而那腰间的宫铃也立即飞出,击伤了藏在暗处那人的左肩,而后便是一道黑影极速闪过。

这一变故瞬间惊醒了其他打坐恢复的三人,东华一下子转身,看着眼前血流不止,元神忽明忽暗的紫晨,只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空举着颤抖的双手,一时间无言无动,只因他此时……手足无措!

七杀,破军,贪狼三命格眨眼便从中飞出,于半空之中汇聚成星,灵力乍现。全军之人沐浴着刚毅的星辉,上古禁咒立解,法力重回,生机,不,胜机就在眼前,士气高涨。

却只有东华,仍保持着先前那般的模样,颤手跪着,而一头墨发,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被染上了白。

随着三命格的散去,只有折颜和墨渊看见,东华从地上淤泥中,拾起了一支染了泥的玉笛仔细擦拭,放在了贴身的袖间。

谁能说杀破狼命格只会乱天下?只是要看在何人手上利用罢了……

墨渊是第一个从地上站起来的。他没有再看东华,只是一把轩辕剑怒指天间引得雷云滚动,咬着牙,生生地从喉咙底逼出了一个字:“杀!”声音不高,但因为刻意用了仙力,沉重而又坚定,让众将士的心都颤了颤,最后齐声一句:“杀!”声音高昂,震天动地。

而墨渊所持轩辕剑身也随之发出声声啸鸣,顷刻间天地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只此一战,墨渊上神仅凭一千军士和一柄轩辕剑杀得翼界血流满地,叛军落荒而逃的事迹便一下子传扬开去。战神墨渊四个字,放眼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一战,墨渊是带着怒气拼尽全力在打。但东华,却是豁出了性命在打。

只能见得一身黑衣劲装的东华如刀一般,一出手杀伐果断必定见血,宛若一尊杀神,浑身冰冷。手起刀落,血液四溅,如同收割麦子一般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身上血迹斑驳,已然分不清哪些是他手下死去残魂喷溅的,哪些是他不慎被伤到的。滚烫的血和剧痛的伤让他杀人,杀到了麻木的地步!

最后,大战结束。

墨渊的轩辕剑柄毁,折颜的伏羲琴弦断,可除却战时不免沾染到俊颜上的血迹和微微凌乱的头发不论,仍还是一副清冷上神的模样。

可东华呢?身上的黑衣浑然淌着血,白发上点点血珠红了他的发梢向下滴落。半跪在血泊之中,仅靠一只右手撑在已被血染红的黑泥之中,巍然不倒。

墨渊和折颜只单就对视了一眼,丝毫未语,只是默契地左右搀起东华,消失于天际。

虽说紫晨,东华,墨渊,折颜四人一同长大,但毕竟紫晨和东华是一起拜父神为师,感情自然比其他二人深了那么几分,何况紫晨又是为救东华而战陨,东华的失态便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自此,世人只知道,东华紫府少阳君一统四海八荒,成为天下共主,更是为了这天下芸芸众生亲手在三生石上消了自己的名字,常着一袭紫衣,威严至极。

战神墨渊喜好清静,重修昆仑虚,培养弟子,于昆仑之巅修炼超一品的法器,却将自己的佩剑轩辕封禁于昆仑虚九天之上。

折颜寻求逍遥,退隐东海之东的十里桃林,终日以酿酒赏花为乐,决心要做一个“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味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便也像着墨渊一样把自己的伏羲琴沉在了昆仑虚的深渊之下。

可这四海八荒,便也就墨渊和折颜二人晓得,东华三生石的那笔账还得算在紫晨的头上。东华心念天下苍生固然不错,可若是没有紫晨一死的刺激,许也不会做得如此决然此举

不仅是为了让他东华无懈可击能更好地帮紫晨护好这用他性命换得的天下,也是为了逼着自己无情无欲无所求,好一心去寻找紫晨的踪影。

后来有一年,轩辕剑破空而下,伏羲琴腾水而出,一琴一剑竟奇迹般地自己复了原。

东华只道是紫晨回了来,恰巧当时的老天君已有能力独当一面,便急急地弃了那天地共主的位置,走遍四海八荒,上天入地只为寻紫晨一缕残魂。

七万年后,当墨渊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之时,东华的瞳孔猛缩了缩。一切的痕迹都向着他表明,紫晨已经逝去。紫晨不似墨渊,虽同是魂飞魄散,但是紫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如同此人从未出现过一般。但是东华不信,还是时时注意着三命格的去向。

最后,一封情报,让他彻底安了心。“九重天,昆仑白帝座下大弟子有破军命格,九奚青帝座下唯一弟子有七杀命格,贪狼格暂不知所踪。”

自此,东华安坐太晨宫,他等着,等着故人来见的一面。他相信,若是有朝一日紫晨能恢复记忆,定会来寻他,若是没有恢复记忆,他也不愿去贸然打扰。

紫宣慢慢地收回法术,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波澜浩瀚。

未曾想到,他离开后,东华竟是做了那么多。只是那三生石?紫宣抿了抿唇,掐指算得东华娶了青丘女君白凤九过门,向来应是解了因果。

较得紫宣在宫门外的静寂,太晨宫里倒显得有生气得多。

东华一袭紫衣,悠然地侧躺在座椅之上,手中执有一册看上去古旧极了的卷轴。

矮凳上的茶已经半凉了。一双纤纤素手拿过紫砂所制的茶杯,将凉茶倒去,换上新泡的暖茶后,便坐在一边静静地做着手中的女红。白净的手上下拨动,针线在名贵的冰蚕丝上穿梭,图案已大致成形,瞧上去,依稀是一朵凤尾花。滚滚近日也不知去了何处疯玩,吵着嚷着要白凤九给他绣块帕子。白凤九原本也是不会这些针线活的,嫁进太晨宫前才刚刚开始学了些,如今已是绣的顶好了。

东华的视线从卷轴上抬起,正巧看见白凤九眉间的一抹倦意,岑薄的嘴唇微抿:“累了便去歇会儿吧。”

白凤九嘴角荡开一抹笑意,青丘白家的胚子本就生的极好,现在的她早已褪去了早前的青涩稚嫩,添了数分妩媚,这浅淡的一笑,也有了些魅惑众生的情意。摇了摇头,清脆的声音响起:“滚滚不知怎的,此番要得急,我早日帮他做完便是。”

天将见帝君似乎因他的进入毁了心情,咽了口口水,忙拱手道:“禀帝君,宫外有一位上神,说是您的故人。”

东华这才饶有兴味地抬起头,玩味地挑了挑眉:“哦?故人?”

自他坐上天地共主的位置以后,不时便有所谓“故人”前来寻访。多半是有求于他或是前来攀点关系方便行事。他先前也招待过几个,后来烦了便不再招待。倒是白凤九对接迎这些故人乐此不疲,说是能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不少她不曾见过历过的乐事趣事。东华便也默许了这事儿,是以原本冷清的太晨宫现下常有人前来拜访。

天将呈上布绢,恭敬地说:“这是那位上神托小将带进来的。”

东华放下卷轴,眼神一动,示意天将走近后,不紧不慢地以二指夹过绸条,方一展开却立马紧了脸色:“那位上神如今何处?”

“宫门……”

不等天将说完,屋内哪里还有东华的身影?朝着白凤九俯身行了礼,天将便也没了踪影。

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那故人定是对帝君十分重要之人,我万不可失了该有的礼数。”白凤九心想。随即起身,将她置于矮桌上的针线绣品和方才喝过的旧茶整理干净用法术消了去,换上了一副玉制的杯具,再用姑姑前些日子刚给她的从折颜那处搜刮来的茶叶沏了一壶暖茶。又觉得哪里还是不妥,取掉紫檀香炉的盖顶,点上了一些折颜精制的桃花香,那味道甚是好闻,清香自然。白凤九这才满意地勾出了一抹笑意。

她没有像往常女子一般去猜测这让枕边人如此重视的是男子亦或是女子,为此暗自伤神,不值得。这个道理,白凤九早就便明白。若是女子,即便是帝君要纳入这太晨宫门,她又有何法子?只不过,白凤九对东华的信任,让她不想也不愿去猜度。那……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亵渎。

“小白……是你么……”紫宣喃喃道。

白凤九察觉到动静,慢慢转过了身来,一摆手,姿态中透着身为帝君夫人的优雅大气,冲着东华嫣然一笑,朱唇微启:“帝君。”见紫宣看着她恍神的样子,心下微微有些不喜,又看着紫宣翩翩的清秀公子模样不像是觊觎美色的登徒子,加之他是帝君上心的故人,白凤九压下了心头的那抹不快,朝紫宣轻轻点了点头。

东华见着紫宣那一瞬间的出神,挑了挑眉,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故意假咳了一声拉回紫宣的心绪,嗓音有些低哑却又显出丝丝的谨慎在意:“吾妻,白凤九。”

仅仅五字,叫得白凤九的脸上泛出了潮红,也叫紫宣方才瞬间提起的心沉了下来。

这白凤九,若说只看那身段和侧脸的模样,真当是像极了小白的,不过……这气质到底是差得多了。相对于小白身上总带着的懵懂和执拗,白凤九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纵和久处高位的贵气,看样子东华把她护的很好。

难道是……多日不见,自己思念成疾,努力地把看见的陌生女子都想当成小白?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也向白凤九点了点头以回了她方才的礼,又侧着身子向白凤九俯了俯身,微沉的声音中有着几不可闻的涩意,在他人面前,他向来把情绪掩饰得很好:“方才,夫人的模样叫我想起了我家娘子,因此冒犯了夫人,还望不怪才是。”

白凤九低下头极为端庄的福了福身,笑着说:“九儿的心眼儿还没有如此之小,上神说笑了。上神来找帝君必是有要事要谈,九儿妇道人家不便在此,便先退下了。”

继续一句话,虽是问句,紫宣却已差不多可以肯定。见东华只是兀自品茶不作言语,紫宣便知道自己说对了,打趣道:“想不到昔日薄情的你,有一日也能对一女子情根深种。”

东华看了紫宣一眼,反讽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当初谁不知道紫晨上神不近人情,女子绝近不得身。如今倒好,为了女子,几次三番地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知道,若不是我暗中帮忙你是知道后果的

紫宣轻笑一声“那到还是多谢了”

紫宣的笑容随着话音的落下一瞬间凝滞,举起手中的杯子,触感极佳的玉杯贴着岑薄的嘴唇,哪怕往日再过冷情,遇到那个命定之人,终究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抬起头,喉结滚动,一杯暖茶被一口吞咽,穿肠入腹。

“折颜的茶……怎生得如此的苦……?”紫宣心想。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紫宣唇角僵硬的微笑被直接收拢,俯下身子,朝东华的方向近了些,正了正神色道:“说正事,东华,我需要你帮我!”

见紫宣一本正经的样子,东华虽知道他所为何事,却是不由得升起一股玩味来:“哦~何事连我们紫晨上神都搞不定?”

说罢,顿了片刻,却在紫宣开口之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不缓不徐地再次开口:“难道是……女人?”

紫宣捏着玉杯的手指颤了颤,如墨般的眸子里多了些晦暗不明的情绪,吐了一口浊气,大方地承认:“是,女人。一个,能让我豁出命去的女人!”

言罢,东华也收起了自己随意的态度,瞳孔一缩。良久,才问道:“紫晨,你对那条小白蛇是认真的?说到底,只是紫宣与白夭夭有过纠缠罢了。而如今,物是人非。你是紫晨,世上也再无白夭夭,又何必执着?”

是因为愧疚而滋生了情谊,而是先有了情,方才有了后来的生死不负。今日,我既已经来了这太晨宫,便只抱着一个目的,救她。”紫宣说这些话时,语气带了少有的起伏,激动,苦涩,以及藏在心底上千年爱恋的喷薄欲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白夭夭,那条懵懵懂懂的小白蛇,总能掀起他内心的波澜浩瀚。不知是何时动了情,是锁妖塔镇蛟龙为她取名白夭夭的时候?是亲手采冰制剑赠她挽留的时候?是她为了他能成功飞仙偷蟠桃被鹰司折磨的时候?还是他亲自教她琴棋书画学习的时候?亦或者……是在九奚山灵泉里她化形的那惊鸿一瞥?自己就如九奚山上的一块寒冰,承载了无数年的风雪,可自从被白夭夭暖化,他心底的情丝便一日多过一日,再也无法压下。

不愿再纠结,他只知道,他爱她,足矣。

东华挑了挑眉,紫宣和白夭夭之间发生的刻骨铭心他一清二楚,可毕竟紫宣不是紫宣,白夭夭也不是白夭夭,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身上担着的责任,要在一起绝不是彼此相爱这般容易的。想想他和白凤九,再有夜华和白浅,哪对不是历尽磨砺才堪堪能在一起的?还有那人的嘱托……东华无奈地扶额,果然,这世上,唯有情字,最为恼人。方堪堪开口:“我帮你。”

既已知紫宣的来意,东华也不是扭捏之人,未等紫宣开口,当即便在手心幻化出麒麟骨来,晶莹剔透,像极了水晶一类的奢贵物件。这麒麟骨确是难得,却也不是像孤品一般的绝世珍宝。早些年东华为了救紫陌,满天下的收集麒麟骨,麒麟骨对于东华来说,随意得很,给紫宣一条麒麟骨就像请紫宣喝碗茶相近。

紫宣默默接过,修长的手指被麒麟骨映射的微光衬得更加白净可人。麒麟骨光洁,映出的微光柔和,似是有一阵迷惑人心的暖意渐渐发散。紫宣的眸子闪了闪,一股没来由的不安从心头涌出让他有些烦躁,莫非是怕自己救不回娘子?还是……

明明麒麟骨在手,东华也在身旁,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现在救娘子可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不愿再多想,生生地把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眼帘掀起,看了一眼东华。

东华看上去倒是随性了些,朝紫宣摊了摊手,示意他随时可以开始。

紫宣岑薄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双腿交叠盘坐着,整整齐齐的衣襟为本就认真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肃穆。双手捏着仙诀,淡蓝色的流光在指尖显现,有力的双臂缓缓举起,到胸前交汇,光芒瞬间变得凌厉,含着浓郁仙力的光线朝着面前浮在半空中的麒麟骨流去,醇厚的仙泽瞬间把麒麟骨包裹,而麒麟骨一直剧烈颤动着,不断反抗着紫宣的控制,仙力隐隐有些溃散的征兆,过程一下子变得有些棘手起来!紫宣心下的不安再次浮现,从心头蔓延到四肢全身,一发不可收拾,小白千年前在鹰司浑身浴血的模样和小白在冰牢里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模样在脑海里交织涌现!想再把紊乱的心绪压下去,可紫宣发现自己已难以做到,眼见着仙力就要不稳,来不及想太多,紫宣立马提气,源源不断的仙力从体内涌出汇向麒麟骨,可心头的不安却已经演变成了焦躁,心火旺盛,生生逼得一口咸腥的血沫从紫宣喉间涌出,血珠溅开,几滴点到了那麒麟骨上,血液沿着纹路化开,透明晶亮的麒麟骨顿时整只被鲜血覆盖,红得妖冶,不过转瞬,鲜亮的血凝结住,迅速黯淡下去,麒麟骨不再如同刚才一般的通透,暗红的血膜……像极了那黄泉彼岸漫山遍野一支支盛开的曼珠沙华!

若非是紫宣此时无暇欣赏,那模样,绝对是顶美的!

而后眨眼功夫……在紫宣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麒麟骨四周的仙力被其统统吸收,未留下半点,仙力失却,那悬浮空中的物什,竟是咯嘣一声,它……碎了。

后脑一痛,紫宣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东华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用微曲的手指顶了顶鼻子,想到之前白珂刚被白浅救回到狐狸洞后不久,白浅一把玉清昆仑扇就横在他面前的模样,不禁叹息,果然,天下之事,唯有情字,最为伤神。

白浅本是不知紫宣就是紫陌这笔事的,想来肯定是夜华告知了她。小九虽然知道自己在找紫陌的下落,却不知紫陌究竟何人,想她今日作为,那便是白浅对她说了些。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四海八荒都会知道,当年有个紫陌上神,如今回来了,必然少不了有人递拜帖,东华挑挑眉,看着紫宣昏过去的样子和他从始至终生人勿近的个性,不由得心中升起了几分幸灾乐祸。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白浅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啊。

东华两指捏诀,指尖散出流光,往紫宣的眉心一点,抹去了他身为紫宣的记忆,光芒四溢,照亮了紫宣此时惨白的脸,冷汗淋漓沿着他柔和的面部轮廓一滴滴滚落。东华收回手指,法力瞬间散去,意念再一动,紫宣已然好好地躺在了不远处的榻上。

起身,东华迈开腿大步朝外面走去,丝毫没有拖沓。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九奚山紫宣,有的,只是孤傲天下的紫陌上神。

时间转瞬而过,眨眼七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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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人妖殊途,你与我终究无法在一起”

“原来这便是爱而不得的滋味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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