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成空

数日后，高桥和谢枫再见到姜青已经是在固原殿上了。

“庄主，眼下当务之急是西楼主的人选，若不立刻派人驻守，恐生霍乱。”

殿上正做提议的人是路明。

西楼地处庆州，相较南楼，西楼简直就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状态，因为路途远，西楼主也只有在年末才需要到固原山庄走一趟，每月述职多是几匹快马交替送信，可现在西楼主失踪的消息突然就传到了庄里，不禁打了路明一个措手不及。

高桥根本没有心思听路明说什么，她手里捏着茶盏，已经连着灌了自己好几杯茶。

姜青一身素色锦衣，站在大殿上格外扎眼，他不像他哥哥那般，整个人不穿红着绿，从头到脚的素，可是他们又很像，站在那里，让人有时分不清是他还是他哥哥。

高桥实在想不到，姜青说要报仇，原来是用这种方式，至于他如何取得庄主的信任，又是如何把路明从庄主的身边挤到下面的，高桥一点也不关心，她只知道，姜青现在的处境无异于与虎谋皮。

高桥手臂一暖，她回过神儿，见谢枫正用汤婆子阻着她倒茶的动作。

“你晚上不打算睡觉了是不是？”谢枫紧蹙着眉，把茶壶和茶杯都收到她那边去。

“你急什么？”眼下殿前已经换了局势， 三长老站起来朝庄主拱手道：“庄主，眼下西楼主不知去向，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草草的推个人上去实在不妥，起码也得查明西楼主去向，再做定夺。”

“这是两码事。”路明丝毫不顾及长老们的颜面，本来平日里他就瞧不上这些成日里只知道混例银的人，刚才又被当场呛住，自然不能再忍，他严声道：“三长老久不理事怕是不知道其中厉害，庆州早不是当年的庆州，本身就靠着东临，常年遭受外敌侵犯，这几年又有不少流民，稍有不慎，西楼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人选之事当然要早做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六长老站起来指着路明道：“什么叫不理事，说得跟你有多大能耐一样，你才活了几年，就敢跟我们叫板，前左使宋婴，哪一样不比你这小儿强，见了我们也是恭恭敬敬，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你有多大能耐就敢说这些话，卖主求荣爬到这个位置，这大殿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四长老也站起来撸着袖子开骂，“说起来，你也是从西楼主手下出来的人，你主子下落不明，你不着急，反而上赶着落井下石，安的什么心？”

路明还没来得及辩驳，五长老也逮着他骂起来。

高桥在一旁看戏，她无奈的摇摇头，深觉路明活该，也不看看他们是谁，能在大殿上坐着议事的长老们都是早年跟随庄主开宗立派的元老，说起道理一套接一套，骂起人来那更是字字清晰绝不含糊，路明敢公然挑衅他们，说是活该那都是对他的谬赞。

前些年刚在陈朔风身边见到路明的时候还觉得他是个谨言慎行、心思缜密的人物，现在好不容易混到左使的位置上，却发现他是个一捧就能上天的草包。

路明也知道自己刚才捅了火药，不敢再辩驳，只能负手默立，把几位长老的叫骂应下来。

里面骂的热火朝天，门外不知不觉已经落了雪，高桥看得入神，此刻还抱着谢枫给的汤婆子，说不出的惬意，突然头皮一紧，一阵眩晕感袭来，罪魁祸首正坐在大殿高处，温和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桥儿啊，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时之间，大殿内所有人都看向高桥，谢枫悄悄拽了拽高桥的衣服，意思是让她不要冲动。

高桥脑中余晕才消，便稳了稳身形，朝着大殿中央走去，顺带往对面坐着的几位长老瞧了一眼，才到路明身边。

“庄主。”高桥也恭恭敬敬对着上面拱了拱手，才说：“您是知道我的，我也是个久不理事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也知道，西楼主为固原山庄尽职尽责多年，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不管不顾，倒是路执事，西楼主失踪这么大的事，为何我等今日才知道。”

“我当时早已离开西楼，楼主失踪的事我怎会知道。”路明气极，他忍着心中愤恨，恶狠狠的盯着高桥道：“高桥大人，路某人自知比不上前左使，可您也用不着如此羞辱，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宋左使应当教过您才对吧。”

高桥当然知道路明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再怎么说都是联盟关系，高桥就算不帮忙，也不能捣乱，一旦陈朔风的事被深究，势必会牵扯出顾成峰一众人，除非高桥根本就没打算联盟，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庄主。”路明突然惊呼，可是还未说出什么来，便被高桥一脚踹翻在地，他趴在地上，疼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路执事曾经在西楼是因为政绩斐然，才被西楼主破格提拔到身边，后来被太子举荐到了玉衡哪儿，再后来就顶了前左使的差，爬的倒是够快，可是做了什么实事，我还真是没听说过。”高桥把脚从路明背上抬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继续道：“这个可以先不提，就在清早，我们诸位收到的消息里面说，西楼主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五月底，那时你还在西楼，六月中旬你入了山庄，西楼主也就再没踪迹，现在是十月份，可是西楼每月的述职信函依然能如期送到庄里，这其中往来难免叫人怀疑啊。”

“这关我什么事，我离开西楼之后他才失踪的，底下那么多人，非揪着我干什么。”路明撑着爬起来一点，忍着痛道：“再说了，我既然到了庄里，西楼的事我怎么知道。”

“嗷嗷。”高桥冷笑道：“西楼的事你管不过来，可是人一失踪你就立马跑来琢磨新楼主的人选，可是……。”

高桥顿了顿，突然厉声问道：“你既然不知道西楼主失踪了，为什么又能断言西楼主是何时失踪的呢。”

路明这才反应过了，他被高桥给坑了，连忙指着高桥骂道：“是你，分明是你这……。”

那两个字高桥没让他说出来，一直到路明被一脚踹出殿外，从长阶上滚下去，众人才反应过来。

“庄主，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高桥利落转身，抱拳道：“还请庄主发落。”

谢枫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高桥刚才的杀意再明显不过，现在长阶下那个人真的还能被发落吗？

最后他们是怎么在曲意逢迎里不欢而散的，谢枫已经无力去关心，她只知道，高桥现在的处境已经不能单用如履薄冰去形容了。

洁白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可是一旦融到血水里就变得肮脏不堪，路明被扔出固原山庄的时候早就没了气息，可怜的是别人比他还多有一张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