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糖炒栗子

你刚入望月台，便看见雪中对饮的两人。

梨容似是有些醉了，他的头微斜，银发落入胸膛,遮了半边红晕的脸颊。

梨容：汐儿，可要饮一杯?

你看着那杯沿微微濡湿，似是梨容饮过的那一杯，微微红了脸，却又忍不住点了点头。

梦倾汐：好。

你只浅浅抿了一口，便慌乱地放下了酒杯，从百宝囊中拿出两蝶香甜的栗子摆放在小几上。

梦倾汐：这是我与呆仙人他们做的糖炒栗子，正好可以配着酒喝。

梨容的目光落在了你的手上，夹杂着微微的心疼。

梨容：剥栗子伤手。

梦倾汐：都是呆仙人剥的。师尊这一份，它还让弟子放了许多许多的蜜糖，想让师尊替它写一本心法。

梨容微怔，余光看到不远处，阿呆正躲在柱子后面，紧张又期待地看向这边。

梨容：好。

阿呆激动得直接蹦起来，却一不小心被雪滑倒,狠狠摔了一跤。

它浑然不觉疼，跑回屋子对穷桑大喊。

阿呆：臭海胆，神尊已答应替我写心法了。你就等着本仙人修成人形，把你当成球踢！

穷桑翻了个白眼，一口吞下了身下的蛋。

梦倾汐：师尊,这刚做的栗子,要趁热才好吃。

梨容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双眸满是温柔。

梨容：汐儿做的，我都喜欢。

弦尘：哦，神尊竟也懂得“喜欢”二字?

梨容眉头微簇，并未理会语气满是酸涩的弦尘。他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你身上，顺手将你眼睫上沾着的碎雪擦去。

梦倾汐：师尊，我不冷。

你说着，却下意识低头，悄然嗅了一下衣衫上淡淡的荼蘼花香气。

梦倾汐：（师尊的衣裳……）

梨容却以为你冷了，又倾身过去把衣领拉紧，就差将你整个人都裹在他的外衣里。

见你与梨容这般亲近，弦尘神色又落寞了几分。

弦尘：上一次神尊与小仙同饮是为了玉霜冰酿，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梨容：践行，你该走了。

弦尘愕然片刻，竟笑了起来。

弦尘：数万年前，我与伏姬在此三百年，如今不过三日，神尊就要赶我走了？

梨容：此时非彼时。

两人又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你裹着师尊的衣衫，都能感觉到这望月台寒气刺骨。

梦倾汐：师尊，弦尘，外面有些冷，弟子……弟子还是先回去了。

梦倾汐：（为避免被殃及，我还是先走为上吧……）

你脱下衣服，给梨容披上，转身几乎是小跑着溜走。

梨容：别摔着了。

见梨容一直目送你离开，弦尘冷笑一声。

弦尘：没想到，梨容神尊亦有满眼皆是一个人的时候。您还是那个无欲无求的神族吗？

梨容却没有理会他的讥嘲，而是喃喃自问。

梨容：汐儿，她终有一日会死，对吗?

弦尘皱了皱眉头。

弦尘：我们非神族，天界至今也无人修炼成神，即便是天君亦会老去然后陨落的一日。

弦尘：那丫头自会老去，与我们一般死去。我们皆凡俗，生死轮回才是真正的归宿。

梨容：老去和死亡,可怕吗?

弦尘：正是因为惧怕老去和死亡，我等世俗才会不惧艰辛的修炼，期望着获得神尊那样的长生。

梨容：那你怕吗?

弦尘：自是。

梨容：那……汐儿一定也怕。

弦尘：神尊，你此行赶我走，是因为那小丫头？

见梨容不可置否的态度，弦尘再难压抑怒意的神色。

弦尘：神尊您是否对自己的弟子私事关心太过，甚至有点越矩?

弦尘：我不关心，也不在意您对那小丫头存什么心思，但是请神尊不要插手我与小丫头之间的事。

弦尘：到底，我与她才是一类人，一类能真正经历生死轮回之人。

梨容：本尊会陪她同生共死。

弦尘惊骇地望着梨容，他原本不甚酒力而通红的脸瞬间退了血色，面色苍白，微张着嘴，竟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梨容虽眼角因醉意微红，但是他目光清冷，语气不缓不慢，显然比任何时候都理智冷静。

梨容：弦尘，你可知为何神族仅剩本尊一人?

梨容：你可知，那些所谓神隐的“神族”历经数百万年，却没有一人苏醒归来的原因吗?

梨容：因为，根本就没有神隐，他们都坠入红尘，与尘同归了。

弦尘怔怔地望着立于飞雪中的梨容。

梨容：本尊以前不明，直到汐儿这次从人界回来，说自己会死。

梨容：那一夜，本尊就在想，若汐儿死了，本尊会怎样？

梨容抬手轻轻捂住心口。

梨容：本尊亦会死。

梨容说完便转身走下望月台，再未看弦尘一眼。

望着他踏风雪而去的背影，仿佛那一刻，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便要永远消失，弦尘突然喊住他。

弦尘：那伏姬呢?

梨容：为何问伏姬?

弦尘：伏姬死时，你可曾有过一丝心痛亦或愧疚?

梨容：若有，亦是本尊未能救下当时死的所有人。

弦尘：那伏姬于你心中到底是什么?

梨容：与你并无区别。

弦尘：那是什么?

梨容：卿为友，吾之幸。